第11章 第十一章

北境有变的消息传到京师的那几日,举朝震动,人心惶惶——北燕背盟弃约,借道给大渝皇属军,并放开了阴山山口,玄昭率二十万大军压境,战线斜锋突起,形如刀刃,几欲重现前朝三月弯刀之势,直逼北境防线,剑指金陵。

是赤焰军的一封封塘报传回兵部,才逐渐安下了朝野众人的心。

前朝战事固然是大梁之祸,凶险万分,但当年的局势并不好复刻。四十年前,大渝主将角芳柳与北燕瀚海王拓跋志结盟,二人为同门师兄弟,战场上节奏一致、配合融洽,而近年来北燕并无得用将领、大渝也仅是靠玄布独撑,北境有赤焰军虎踞龙盘,情势纠结复杂,没有当年的天时地利人和,重现弯刀并不容易。

而林殊到达北疆后,乘皇属军久攻肃台不下、士气受挫,率赤羽营分兵据守湖口,先断其退路,继集中兵力,巧用火攻,歼其主力,前锋大将聂锋、聂铎继而率兵左右合围,抵住了皇属军最为脆弱的弯刀锋刃,这样一来玄昭已经挥不出三月弯刀的气势,败退梅岭。

“梁军威武!”

沉云乱卷,万物萧杀,林燮浑厚的声音响彻寰宇,玄昭眼睁睁看着赤焰军有如黑云压城,誓师完毕,主帅身后的赤焰军三大营将士同时拔刀,兵刃铿锵,寒光一片。

相较于玄昭眼里掩藏不住的敬畏,其父玄布的眼睛则更加平静深邃,这份沉稳给他注入了一些自信,他又回想起昨日与父亲的对话来。

“昭儿,战场上没有神话,赤焰军不是没吃过败仗,每次都能讯速修整过来,靠的是历代梁王的绝对信任”。

林燮是玄布敬重的对手,若非立场不同,二人极有可能成为投契的挚友,双方对峙这么多年,彼此都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对方。

“但今非昔比,梁军疲敝、林氏见疑,陛下把皇属军的兵权交给你,可不只是为了挫赤焰军的锐气”,玄布转着刀沉声道,“重创赤焰就能咬死沧州,一旦沧州城破,我大军长驱直入,便可拿下湛北五郡”

“但父亲,若是此战败了——”

“你难道忘了,我们有后手”

“可那个人……真的会帮我们吗?”

“他当然会”,玄布露出了轻蔑的神色——那份轻蔑是来自他站在国家的立场不得不与虎谋皮,可从个人的立场上,敌国佞臣为一己之私谋害忠良,更叫他瞧不起,“知道吗,李重心已经被灭了口,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动手了,十万援军呐……林燮父子根本走不出梅岭,若能连带着去了祁王,我主十年都可高枕无忧”。

……

玄昭咽了口吐沫,突然问道,“爹,林燮是坚壁清野的路子,我军攻之不拔,路之无获,不得已才联营扎寨,若是他们用火攻,又当如何?”

玄布一怔,道,“前日大雪,林燮一向谨慎,不会冒进”,说着说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昭儿,你之前说赤焰军去年换了个军师?”

“是,此人乃聂衡之后,单名一个真字,确有几分本事”。

“聂真……就是那个给林燮出主意一把火把慕容仪烧回北燕、一战成名的白衣谋士?!”

父子对视一眼,“不好!”

林燮为人疏朗豪迈,用兵却最是谨慎,三年前葫芦谷一战,祁王三道金令召回前线的蒙挚,正是他的主意,今时今日之势,按照林燮带兵的风格,渝军联营绝对没有问题。

但前提是,没有聂真。

也正如他们所想,由于大梁援军久等不到,这位奇兵绝谋、有赤焰“智魂”之称的军师果敢地定下了冒险油毡火攻之计,林燮允之。令赤羽营为前锋强攻北谷、聂锋将军绕行近北的绝魂谷为侧翼接应,主力截断敌军,分而击之。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七万赤焰军将二十万皇属军斩落马下,但军力危殆,众将士筋疲力竭,不得不就地休整。

然而此时,北谷的林殊则嗅到了一丝异样——本该前来接应的聂锋部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绝魂谷与北谷只有一面峭壁之隔,虽然地势艰险,但以疾风将军之名,如此缓慢失期本身就是一种意外。于是林殊命麾下副将卫峥前往南谷联络主营,查问缘由。

东海,夜。

星汉岑寂,风声格外刺耳,年轻的将军坐在帐中、甲胄未卸,容色蹙然,不胜其忧。

高祖年间,群雄并起,夜秦皇帝本为江陵太守,趁乱割据,领土广大,南到交州,北至汉水,梁军乘水涨敌懈、迅速进军江陵,当时的梁军主帅聂衡率二千多艘战船顺江而下,直捣腹心,攻克荆门、宜都,获敌舰三百馀艘,杀溺死者万计,重创夜秦。可惜聂衡之后,大梁水师再也没能复现昔日的辉煌,近几年常有倭寇犯边,皇帝有心重整水师,萧景琰自请挂帅,但这半年并不顺利。

他有些烦躁地翻着案上的策论,老师所著,字字珠玑,此时此刻他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复又翻出那份让他不安的军报,捏在手中,心中愈发疑惑。

兵凶之事不可轻动,北境已有林燮坐镇,谢玉请调十万兵马,用的是什么理由?

不知为何,小殊出征前那短暂的沉默和愣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心中仿佛一潭静水被投下了石子,莫名地荡出层层不安。

不该这样安静的。北境的夜晚常有鸣镝惊风,悲笳断魂,可今夜他却连东海的涛声都听不见。月光有些惨淡地投射下来,无声地浸染着少年的身影,平添几分落拓。

他低头望向案上的珍珠,极其缓慢地扯出一声叹息——今尔归汉东,明珠报知己。

他为知己辗转反侧、为知己琴箫相和、为知己下海寻珠,来日以知己之名看他封狼居胥、登临翰海,再看他得觅佳偶、儿孙满堂,知己这个距离,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想起如履薄冰的长兄,想起隐忍沉静的母亲,想起夙夜忧叹的师长……前路渺茫、阴凝冰坚,他没有放纵感情的资格。他离林殊越远,林殊就越安全。

可……也终究是自欺欺人,只有在这种时候,这种万籁俱寂、身畔无人的时候,他才敢耗尽所有勇气、对着空气说一句,“我想你了”。

忽地,一个白色身影闯入营帐,未及左右斥其无礼,萧景琰先站了起来,抬手制止,突然感觉胸口像被什么扯住了似的,接着,凉意从内而外蔓延,可却不知是因为那风尘仆仆的使者身上的素服还是那人悲戚的面容,他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依稀记得是祁王府的属官。

萧景琰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地发颤,几度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只是走上前死死揪住来人的衣领,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何人穿孝?”

“靖王殿下”,那人哭着俯拜道,“金陵出事了……”

“你说,咳,说清楚!”

那人犹在哭陈,而萧景琰只听了一半就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

“殿下!”身边人来搀扶,而他已经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只依稀看着自己的血染红了桌案上的书卷,殷红而热烈地吞噬着那些方正的文字。

帐外风啸未停,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仿佛奏着一曲凄哀的挽歌。

角芳柳、拓跋志、三月弯刀参考了琅琊榜之风起长林。

不懂军事,这章写出内伤。。。

大过年发刀实非我所愿,请相信最终我会赶紧写过去这一段然后HE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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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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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归鸿
连载中寒清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