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猛的睁开眼。
听说人死的时候听觉是最后消失的,她闭眼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刺耳的鸣笛声——但现在,她的周围是吵吵闹闹的说话声以及“瓜子花生开水”的叫卖声。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然后是视觉,如同沙丁鱼一般的火车车厢挤满了人,此时火车停下,广播播报着“已到达终点站港城,请各位乘客...”
对新未来的向往在这个老式火车里弥漫,并逐渐扩散到刚刚向他们打开大门的港城车站上,余曼也被人流推搡着挤下了车。
这似乎是一辆1990年从内陆到港城的火车。
但余曼几分钟前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港城,她刚上了车,准备按约定时间去见一位几乎不接受采访的富商。
她就等着这篇报道为她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结果一辆货车不要命地冲了过来,给她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原主的记忆跟自己的混成一团,逐渐揉成了一团泥巴,等着进余曼的大脑烧一遍窑。
随着余曼的头痛一步一步减轻,最终的成品开始回笼:原主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连长相和姓名也一模一样。
并且同样也是父母双亡,自幼在福利院长大,机缘巧合下从事了新闻行业,准备来港城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原主无论是性格还是经历都和自己过于相似了。
就像余曼预料的那样,辛苦考取的记者证和钱包放在心口,随着心脏的跳动带来让人心安的触感。
而自己在前世为了方便会在衣柜里准备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如今里头的东西成了复古版,就像是等着她带它们去九零年出个差一样——这种因为熟悉而带来的诡异感反复地在余曼心头徘徊。
这个穿越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余曼不断地翻找下,一封介绍信骤然从行李中掉出。
余曼打开介绍信,龙飞凤舞的字体越看越熟悉——这似乎是她自己的字。
“住宿去阳光干洗店,工作在南港早报报道。”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是有内地的报社前辈把自己介绍到南港早报,并且热心地帮她联系了住宿的地方。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一直在车站干耗着,余曼下定了决心,拿上行李就利落地往出站的方向走。
她坐上叮叮车,凭借着勉强能对应上的地图记忆,总算是摸索到了阳光洗衣所在的街区。
此时外头霓虹灯已经亮起,两边街道华丽丽的不像是在九十年代。
但渺小如蚂蚁般的余曼费力地挤进废纸壳堆满的小巷,还要跟被自己撞到的人道歉。
即使说的是粤语,但身上的衣服暴露了她内地来的身份,被嘀咕了句内地妹后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最终,余曼在写着“自助洗衣”几个大字的招牌下停住了脚步,她抹了把头上的汗,犹豫地掀开塑料条。
里头一个中年女人烫着时兴的卷发,弯着腰不停拍着一卡一卡的洗衣机,店里洗衣机的轰鸣声混杂着沧海一声笑的歌词,震得余曼的耳朵疼。
“唐姨?”
唐姨回过头,眼前向她搭话的年轻女人的一双凤眼显得凌厉又大气,艳丽的五官和唇边若隐若现的微笑让人不由的眼前一亮,就像是久经世事后的檀木,就算不细品也能察觉到香气。
她忍不住夸了一句:“好靓的妹妹仔,怎么了?”
余曼试探地开口:“我是余曼。”
“啊...余曼?想起来了,是小何介绍过来的对吧?没想到是个这么靓的妹妹啊,已经给你安排了房间,先交半年的房租,你看怎么样?”
墙上李小龙帅气的笑容让余曼不由跟着匆忙扫了几眼,她提着包跟着唐姨进了阳光洗衣的后院。
说是房间,实际上只是一个狭窄的床位,拿的是衣柜拆下来的柜门当做遮蔽**的门。
余曼坐在床上,一抬头就是架子上堆满的陈年旧物,床边只有一个勉强落脚的地方,站在那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因为头顶有一个小灯泡正在闪着微弱的光芒,成为了这个床位唯一的光源。
在这个房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躺下睡觉,但现在一墙之隔,余曼隔壁就已经传来一个女人的鼾声。
余曼清楚现在不是嫌弃的时候,她也从这个时代过来的,在寸土寸金的港城,能有个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她把房租交给唐姨,唐姨拍了拍余曼的肩膀:“别客气,你跟我阿仔差不多大,到时候晚上可以跟我一起食饭。”
余曼客套地点点头,想到那张纸条上写的南港早报,不由得问了一句:“唐姨你知道南港早报吗?”
“呀,好工作,我还订了这个报纸,每天还听电台呢,大家都订来着,蛮大的一个报社,不过听说里头新人难出头,压力也大的很,有的还会专门给电视台的主播供稿。我这有报纸你看不看?”
余曼拿起角落的报纸细细端详,新鲜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每个栏目都很齐全,分工明确,显然不是什么娱乐小报。
但记者似乎还蛮少的,有好几篇占据大篇幅报道的都来自同一个人,这么大个报社,按唐姨的说法压根就不会只有几个记者,显然陈佳怡是个爱抢头条的主。
谁不会喜欢去抢头条,余曼当初鞋子里全是泥,连续追踪现场几天都没睡好觉,就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家报道。
但余曼个人认为,新闻还是要百花齐放才好,老是一个风格的撰稿读者也会腻的。
陈佳怡的报道和标题非常抓人眼球,喜欢用夸大的语言。这种适合娱乐新闻,但如果是像天灾**那种正式的新闻就很不合适。
余曼的手指在“陈佳怡”这个名字上摩挲片刻,轻轻啧了一声,根据她的经验这人怕是会排挤新人。
晚上唐姨做了肠粉,余曼没客气,很认真地扒着饭碗。
她这具身体体能太差了,跟她前世十八岁的时候有得一拼,而体力不行到时候如果被分配去做外勤根本赶不到现场。
而且唐姨做饭真的很好吃。
余曼眯起眼,把肠粉吃的干干净净。唐姨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手上打着蒲扇,正好两个人都扇得到,还能赶赶苍蝇。
余曼踏进后院,刚准备拉开房门,隔壁的女人突然探出了头:“珍妮弗~很高兴认识你。”
大烟嗓和浓重的黑眼圈显示出她的身体状况极为堪忧。
余曼点点头:“余曼。”
“名字蛮好听的,Good night靓女——”
“晚安。”
余曼警惕地把勉强称得上门的柜门关好,房间外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伴随着因隔音不好带来的各种奇怪的声音,余曼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挣扎到几点才勉强地睡着了。
梦里,一辆货车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驾驶座的余曼撞到气囊上,碎玻璃直直地像她飞溅过来——余曼不舒服地嘟囔了一声,挠了挠下巴,费劲地翻了个身。
记忆片段闪烁起来,余曼当时在车里勉强地睁开眼,血模糊了她的视野,就在安全气囊弹出的那一刻,斜插进来了一辆低调的豪车,不要命似的为她抵消了大部分冲击。
在碎玻璃的冲击下,她闭上了眼。
等她再睁眼时,向她敞开的不再是21新世纪,而是那个充斥着滚滚红尘的旧日。
1990,正是一个闪闪发光的黄金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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