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心情复杂地看着火车窗外的风景,身旁是熟悉的叫嚷声:“瓜子花生开水——”
经过口岸,从港城到深圳,再到广州乘车去武汉,一切显得迅速而又来不及。
张建豪似乎还在为他女儿犯愁,况且这种天灾**拉个记者千里迢迢背着摄像设备过去多少事有点不安全。所以余曼干脆就一个人去。
系统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从上车开始没有再发一言。
余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次:“你的意思是,我根本救不了她对吗?”
“...是的,您是回到了过去而不是到了一个平行时空,也就是说,假设您知道她是因病去世的,有可能她原本会因为洪水去世,而您去救了她,她就会正好因病去世去满足这个闭环...”
余曼的声音依然很稳定:“好,我知道了。”
但系统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无助的宿主。
它只是检测到有个宿主可能认识的人出现在那里,结果宿主一听见她姓冯整个人就猛然激动起来:“她的名字叫什么?你快说啊!”
“冯兰枝。”
后来,它听见宿主很轻很轻的心声:“啊,原来冯姐是在那里去世的啊。”
再就是宿主开始反复地追问能不能改变这个人的命运,避免她的去世——当然,系统也已经重复刚刚的答案很多次了。
答案就是这不可能。
时空法则是绝对残酷且稳定的,不然余曼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的绝望。
在火车上坐久了多少有点累,余曼掰了根黄瓜啃了起来,清爽的黄瓜味让她昏沉的脑袋为之一振。
当初她直到三个月后才收到信息知道冯姐去世了,写信的人把冯姐安葬并给她写了信,同时信末有冯姐的字迹和嘱托。
按照这个时空闭环的逻辑来讲,那个给当时的她写信的人应该就是现在的自己,因为冯姐绝对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并放心地让她知道“余曼”。
除非那个人就是余曼本人。
但她记得这一年的自己在川蜀的山区做跟踪报道,是绝对没有出现在华东一带的。
所以那个去见面并写信的人,就是她自己。
余曼又啃了一口黄瓜,大石终于沉甸甸地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把自己还在动摇的心砸了个稀巴烂。
在她穿越的那一年距离1991年有二十多年,冯姐对于她这个穿越者而言已经去世了二十多年。
余曼其实已经接受了冯姐去世的这个事实,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拿着盒饭傻笑的女孩了,二十多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现在就连冯姐的音容笑貌她也记不太清了。
所以余曼现在耿耿于怀的是,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找到冯姐的坟墓,先不说最后一面没见上,甚至连扫墓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为什么当时写信的那个自己在信中没有告知墓的去向,中间到底有什么谜团。
余曼冷哼一声,这心中的怀疑正好促成了该死的时空闭环,让她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真该死。
有一种绝对逃不出这个圈套的拘束感。
此时火车停在站台迟迟未动,乘客纷纷起身,议论纷纷地盯着站台外。
“这车怎么又停了,以往停靠时间有这么长的吗?”
“我这还赶时间呢,这是在干什么...”
余曼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也跟着往外看去——站台上忙忙碌碌的青年们搬着木箱、粮食,慢慢悠悠地挤上车,乘务员拿着大喇叭在几个车厢间穿梭,吼道:“各位乘客,由于华东地区突降大雨引起了洪灾,目前车站的工作人员正在搬运粮食以送往灾区,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各位乘客,由于...”
过了十来分钟,车子才开始慢慢发动,车厢内的人转而忧虑重重地聊起了这场水灾。
1991年,华东大水灾,这个只在百科和历史书籍中出现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余曼的身边,当年的她由于山区消息闭塞,等好几个月消息才传到她那里才知道华东发了场大水灾。
而水灾的严重程度,现在通过那一袋袋粮食有了具体的观感。
余曼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湖北话:“您那还有多的黄瓜吗?”
余曼自己本身在湖北长大,再加上冯姐也是湖北人,对这一带本身就有一种亲切,她稍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做麽司?”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年轻的男孩顶着个破绿帽子,激动地晃着余曼的手:“我朋友第一次坐车,有点晕。”
余曼很爽快地把剩下的一袋子黄瓜递了过去,男孩招呼道:“姐,要不要去我们那坐下,我看你买的是硬座,到武汉还得好一段距离呢。”
余曼没拒绝,她勉强站起身,锤了锤腰,再坐下去她确实要成铁淀了。
一边走,两人一边闲聊,余曼看着男孩低着头过车厢:“你好长一人啊。”
“就是要长子不要矮子,不让到时候被水淹了,听说江浙沪那一块都发水了,我们过去救援来着。”
余曼有点诧异地挑起眉:“你们是要到武汉转轮船吗?去镇江?”
男孩愣了一下,点点头,随后机敏地意识到余曼估计也是要顺道一块走的,他更是热络起来了:“姐,要不我们一起走吧,互相有个照应,我那几个朋友都晕火车的很,我看姐也是好久没回湖北了,咱一起走个顺路什么的。”
余曼笑了笑,没轻易答应,她打算先去看看这男孩那几个朋友——结果等到了车厢,余曼算是明白这什么叫相互照应了。
这情况,确实得需要相互照应。
车厢里一水的健壮青年,有男有女,有几个看样子没出过什么远门,不太适应车厢的气味从而有些难受,而且车厢里全是一斤一斤的大米,豇豆,土豆堆得人都没地方站。
“我们这都是训练过的民兵,姐你放心,这还有我们武装部改的章呢。”
大概是看出来余曼的怀疑,或者现在才想起来怕余曼是什么坏人想震撼下她,男孩连忙解释道。
余曼若有所思,赶着巧不如来的巧,她本来就是要去再去做记者报道的,索性也把自己的记者证拿了出来说:“我正好要去灾区那边做报道,能不能跟你们同行一段捎我一程。”
“可以,当然是没问题的。”
一车厢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刚开始看着余曼周身气质不像是同龄的还是有些客气,但一问了年龄,对余曼的态度就亲切很多了。
找她拿黄瓜的湖北老乡叫周诚,算是这一批里长得最高的,一米八几又会水,带着几个同乡一起去奔赴灾区。
车厢里的菜堆得五花八门,袋子也并不统一,显然来自不同的地方,车厢里的口音也是五湖四海,光余曼听得懂的就有湖北的,广东的,而从京广铁路这一条铁路线沿途经过的地方来推断,她听不太懂的应该就是湖南那来的人。
车厢内隐隐有几道泾渭分明的线,同乡的自然是坐在一起,互相聊天打牌。
而周诚的同乡除了他还有两个水灵的女孩,显然是会水的,油亮的辫子垂在背后整齐又利索,她们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看到余曼过来了:“谢谢姐。”
看着她们就跟社畜碰到在公交车站叽叽喳喳的中学生一样,余曼笑了笑:“没事,好好歇着。”
周诚忙的差不多了,凑过来了:“姐你是哪来的?”
“港城那边。”
周围人有些好奇,这时候正是南下打工潮兴盛的时候,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余曼个猝不及防。
“那有啥好吃的?工资够不够吃饭的啊?”
“四大天王真人帅吗?”
“我家也是,每月都往家里汇钱呢。”
“你做啥子工作啊?我明年估计也过去来着。”
“停!都听我讲。”
余曼表情严肃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她不在车上晕也要被他们吵晕了。
她是写稿子搞新闻的,所以讲故事能力也是一流,不一会周围就围了一圈人,谈话的内容也逐渐从南下打工发展到了都市奇闻。
余曼闭了闭眼,环顾四周都是催着让她讲故事的。
她就应该在硬座继续修炼铁淀,而不是在这里当江湖百晓生。
“古惑仔漫画都是骗人的吗?呃,也不完全是,港城那有个九龙城寨,里头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的。”
“不不不,街头治安还是可以的,聚众斗殴那要被阿sir抓的...”
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衬的余曼反而是有些老气了,她这个卡在四十多岁和十九岁之间的灵魂属实是不尴不尬的,但他们并未察觉到余曼的无所适从——毕竟光顾着听故事去了。
这一开始讲故事,时间就流逝的个外快,一转眼就到了武汉,车厢上的年轻人也开始跟着车站上的工作人员一起把物资搬下车,这些物资从各地而来,最终会带着希望辗转到华东。
余曼把最后一袋大米跟同乡姑娘一起扛了下来,这两个女孩一个叫宋雅一个叫宋秀,余曼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两个女孩互相拿手戳着对方的腰,都想让对方说,最后宋秀落败,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出来:“我们是表姐妹,我是妹妹。”
“挺好。诶,我问一句,这粮食我们也要扛到候船室吗?”
宋雅是个干事利落的姑娘:“用不着,我们把它搬到那个指定区域,会有货车运到船舱里头,就是到了灾区我们得帮着搬点,毕竟现在人手什么还是蛮紧张的。”
余曼点点头,他们边说边往出口走,可刚走出火车站,余曼看着外头的景象,不由猛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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