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大哥!是那小子太会跑了!你别生气,我去给你买糖水回来喝!等我啊大哥!”信一忙不迭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刚才果然不该同情那个小子,差点把自己的新摩托都给赔进去。
腐竹鸡蛋糖水看似普通,但是越质朴的东西就越考验厨师的手艺,只有老人街最东头的那间糖水铺子卖的才是最好喝的。
信一一路端着热乎乎的碗回来,额头的汗还来不及擦,龙哥也不好意思再说他,安静地拿过汤勺开始喝。
“很久没遇到胆子这么大的年轻人了。”龙哥一边吹着勺子里的糖水,一边喃喃。信一没敢接话,他知道龙哥也记挂着阿暮。
咚的一声巨响,信一和龙哥同时往花笼外看去,那个光头仔和袋子一起摔了下来。怎么还在?
“货哪来的?”龙哥的声音跟秋天的风一般萧瑟。
“大老板的货,王九带着人在外面守了一夜。”信一同龙哥解释,说起这事他就来气,刚刚买糖水的时候路过柒记,跟阿柒提了一嘴这事,阿柒居然问能不能把人叫进来吃饭。信一当时真想把阿柒拖到龙哥面前让龙哥教训一顿。
“信一,带他去找四仔。”
得,合着龙哥、四仔还有他都要陪着王九加班呗?
信一把临时拟好的欠条递到光头仔面前,盯着他签字。信一有点难受,这次龙哥可是实打实地给了大老板一笔赔偿金,比当初阿暮那笔红包大到不知道哪去了,这笔账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记。说起阿暮那笔钱,这小姑娘真能攒啊,不到一年的时间攒了挺多。听四仔说她本来买了个相机,临走前几天又卖了二手套现了,还真是挺有经济头脑。
那笔钱龙哥不会收,他也不敢动,后来交给了狄秋保管,毕竟是阿暮辛苦赚来的钱。
“你放心,我不会欠你们的。”光头仔刚听完四仔说心灵鸡汤,告诉他肯干活就能赚钱,立刻跟信一承诺。这小子还挺好骗,啊不是,还挺实在。
“你这里,需不需要帮手啊?”光头仔小心地看着四仔。
“不需要。”四仔十分果断地回答。
“你都不问问他会不会医术?”信一喝着汽水,觉得有点意外。
“会不会都不需要。”四仔站起身,用眼神示意信一看向走道里的房间,“除非你不保留这间房了,那你就把里面的东西清干净。”
那间房里还有信一给阿暮买的好多衣服,有她的被子和毛巾,用过的笔和本,以及她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信一没有说话,只是长吁了一口气。偏过头对视上光头仔可怜兮兮的眼神,信一一个不忍。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帮你问问,你休息一晚,明早来理发店找我。”信一看着那家伙犹犹豫豫地离开,问向四仔,“燕芬那儿是不是缺个帮手?”
“你明天自己问她不就知道了。”
“喂,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让他去找龙哥求救的?你救的人,让我来管?”信一轻蹙起眉毛。
“我不是告诉他了吗,有手有脚自然饿不死。”四仔不欲争辩,他总是这样外冷内热,却根本藏不住善意。他略一沉吟:“你刚刚让他休息,他能去哪休息?”
“这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信一眨了眨眼。
“要是个美女你是不是就管了?”四仔忍不住揶揄他,“别干等着了,同样的相遇方式老天爷不会来两遍的,你得主动出去认识女孩子。”
“你今天话很多嘛。”信一推了他一胳膊肘,忽然一拍大腿,“糟了,王九还在门口守着呢!”龙哥是从后门走的,没跟王九打照面,这会儿都从大老板那走了个来回,回房间睡下了。
“没事的信哥。”一旁审片的提子突然凑过身来,“龙哥回来的时候我就给王九递过话了。”
信一和四仔互相看了一眼,立刻一人一边按住了提子的胳膊,把他压在桌上。
“提子,我对你可不薄啊,你敢背着我给王九递话?”信一估计提子不会干这种蠢事,一定是有自己原因的,但他总得假装生气,否则岂不是人人都上房揭瓦了。
“不是啊信哥!”提子哎哟哎哟地喊着胳膊疼,见两人没有松手的意思,极其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是怕阿暮晚上来梦里骂我啊。”
“神经病!”信一和四仔齐声骂道,然后无奈地同时松手。信一觉得需要抽个时间给龙城帮全员上一上科学教育课了,这都什么有的没的。
“嗯唔嗯唔,你是说,嗯唔嗯唔,龙哥又捡了个偷渡的?嗯唔嗯唔。”十二少一边嚼着信一刚买的炒栗子,一边跟他说着话,脚还搭在沙发上。四仔担心他的鞋子把沙发弄脏,一只手拎着他的衣领给他拽直了。
“哎哎四仔你干吗,你差点害我呛着。”十二少颇为不满,故意当着四仔的面把炒栗子分给了自己,没有给四仔。
那本来就是我买的!信一在心里大喊。
“第一,这不叫捡,只是帮把手;第二,阿暮不是偷渡的,不要用 '又'。”
信一昨天刚把阁楼收拾出来,知道了那小子叫陈洛军。真是,十分朴素的一个名字啊。信一很喜欢攒衣服,三四年前的衣服都舍不得丢。信一还记得阿暮刚来的时候,把他的衣柜弄得一团乱,翻出来了他高中时期的衣服扮男人。不过那时候的衣服早就丢掉了,现在衣柜里最久远的,也是二十四岁的衣物了,有点掉色了。
不过给陈洛军就刚刚好,他的气质很符合旧衣服。
“阿暮怎么还不回来啊,连封信都没有,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十二少突然瘪起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不要你有可能,不要我是绝对不会的。”信一得意地一挑眉,“所以她肯定会回来。”
“不要我们都有可能,不要王九是绝对不会的。”四仔模仿着信一的语气。
“好端端地干吗提那个疯子啦!”十二少抱怨。
“呸!晦气!”信一骂骂咧咧。
阿丽死了,大家都知道是她的那个差佬男友杀的,但什么也做不了。这里是城寨,那人又是差佬。鱼蛋妹哭得很惨,信一看着那个孩子长大,变得这么懂事,心里也觉得很难过。燕芬也噙着眼泪,但她早就学会了不轻易落泪。
信一已经很久没认识过新朋友了,更别提和朋友一起行侠仗义。那样的出现方式,那样的嫉恶如仇,原来他们注定会碰撞出一样的回响。
“走啦,请你吃叉烧饭。”四个人拿着面具,笑得像回到了青葱岁月。
“喂,我只说请洛军没说请你们啊!”十二少冲着阿柒喊:“别给他们加蛋了!我不买单啊!”
“我、我可以付一个蛋钱。”洛军一边往嘴里疯狂扒拉着叉烧饭一边小心地说。
十二少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摆手:“算了算了,阿柒,给他们都加个蛋,本少买单。”
“几个鸡蛋这么费劲。”阿柒嘀嘀咕咕地端上来四个煎蛋。
十二少没理他,问向洛军:“诶,你会不会打麻将?”
“……会,但是我没钱。”洛军低着头垂着眼,不敢抬头回视。
“你打那么多份工,没少赚钱。”四仔睨了他一眼,冷冷道。
“反正也不买身份证了,也不收你租金,钱留着干什么?”信一听见麻将两字也眼睛冒光,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打麻将了,“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啦。”
虽然连蒙带骗的,但总算是把洛军拉上了牌桌。
同样昏黄的灯光,同样的座位,让信一有一阵恍惚。风只来过一阵,但想念的云雾散了又聚,像蔓草生生不息。
“你们,是串通好的?”陈洛军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
信一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出老千,不过是他的牌技太差,让大家都看透了其手里的牌,默契地等一个一炮三响罢了。
“是啊。”信一把烟叼在嘴角,眼睛在轻晃的灯光下半眯起来,偏着头含笑看着陈洛军,“我们三缺一,很久,很久了。”
四年,又十一个月,零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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