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心道难怪,三伏天还穿个中袖遮丑,显然是被打得不轻。
不爽滋生得很隐秘,当王九坚硬的心脏察觉到时,他也没当回事,就像在一盘佳肴里发现自己不喜欢的配料,不吃就行了。他也不觉得那是在意,最多不过,是霸道。
只有他能把莫妮卡打成这样,其他人,换谁都不行。
“练拳有点小磕小碰很正常。”总不能说练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对付你吧。莫妮卡点到为止,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昨天电话你也没说清楚,你要UAA拍卖行的入场资格干什么?”
前面的车不知哪里碍了王九的眼,他不爽地低骂一声,猛地拍响喇叭,不待前头反应就开始加速超车,嘴里还不忘应答莫妮卡:“我大佬收债,从个败家子那收到一幅什么鸟图,说是文家明画的,可以卖到千万。文家明,你肯定知道是谁吧。”
“……”莫妮卡靠着椅背眉头紧拧,试探:“你是想说文征明?”
王九并不懂知道这些,囫囵但也不改兴奋:“管他什么文明,这些东西水很深的,收得好赚得盆满钵满,收不好赔掉裤衩。找人鉴定,说十有**是真货,如果是真的就发了,随便找下家。”
“我对古画市场不熟,但也听说过。”莫妮卡则仍旧对这幅画的真伪保持疑虑:“其实现在仿明朝书画的技术已经很成熟,特别是仿他,还有唐寅沈周,手法高明的,真的可以做到九成像。”
“所以才找你要名额啊富婆,我大佬收到风声,UAA今天有文志明的画上拍,等我拍个照回去,顺便看下行情,好估价啦。”王九大喇喇地超完车,满意地吹了个口哨。
UAA虽非香港规模最大的拍卖行,却凭借周至保密的服务在政商界收藏家中有着极好的口碑,会员邀请、银行验资、地位影响力都不能少。就连莫妮卡蹭的也是珍妮的郑氏银楼。大老板不缺钱,奈何也说不清自己的钱哪来的。因此让王九找莫妮卡帮忙也算合理。
既然如此,帮他一次也无所谓。莫妮卡这才完全卸下警惕,语气反倒恶狠狠:“刚才你在操作,我不想干扰你,但如果以后你再像刚才那样开车,我就把你挂到车顶上去。”
“还有,是文征明。”
王九乱七八糟地应声,墨镜后一对眼珠黑白分明,睫下阴影无声,就快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数。
午餐简单吃了碗牛肉沙嗲面配珍珠奶茶后,莫妮卡冷酷地拒绝了王九“时间还早不如找个钟点房吹冷气我顺便帮你正骨”的邀请,王九挂脸挂了一路,在莫妮卡的提醒下,才想起有求于人的是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车开到了金钟道。
交完保证金,登记员翻开号码册让莫妮卡选,王九抱着相机和一袋文件跟进来,抢着登记了个九号,莫妮卡则又补了一笔费用,加了包厢。
包厢不大,够放两把软椅一个茶桌,单面玻璃隔离,桌台上还放着遥控器,供竞拍使用。接待微笑端上茶点,在确定莫妮卡和王九没有其他需求后,礼貌地退了出去。
“要包厢干什么?嫌我给你丢脸?”王九将相机和文件包随手丢在一边,懒散地歪靠在软椅上,眼睛斜乜着,显然是对“正骨”被拒绝耿耿于怀。
莫妮卡随手拿起拍品册翻看,反问:“坐外面最好是不讲话的,你忍得住?”
王九完全没被安慰到,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遂搬着软椅挪到莫妮卡旁边,伸长脖子跟她同看一本画册。
下午的拍卖分上下两场,头一场算是“热身”,上拍的是一些珠宝饰品、小件珍玩,个体不大,年代不算久远,有几件开盘价都未过万;下半场才是重头戏,明清书画专场,王九要参考的那幅画就在其中。
来都来了,莫妮卡默默记下几件自己喜欢的和珍妮女士可能会喜欢的,捡漏的心跃跃欲试。大厅内,拍卖师已在象牙色的叫价台上就位,用双语讲解过规则后,宣告拍卖会正式开始。
“听说你和蓝信一分手了?”清净没两分钟,王九又发出了闹喳喳的声音。
他对台上正在竞拍的珐琅香水瓶毫无兴趣,香水瓶再香,也没有亲耳听到莫妮卡承认和信一分手香。
“听说?你听谁说?”莫妮卡立刻生出了和信一一模一样的疑问。
王九歪歪扭扭地抱拳,笑容根本藏不住:“不管听谁说的,我都恭喜恭喜呀。”
莫妮卡被那腔调刺了一下,心不痛了,却也不怎么痛快:“你再说话阴阳怪气,下半场就别进来了。”
“我真心的。”王九倾身向莫妮卡这边,却没有更亲密的动作,就像她才是带刺的花朵,不可强摘,只能循循善诱。王九将嗓音压到最沉处,以求听上去更真诚几分:“恭喜你甩掉一个大麻烦,那小子根本不适合你。”
莫妮卡半乏半笑,如收藏客品鉴拍品一般,用眼神在王九身上来回估量:“那你觉得谁适合我?你?”
“没错,就是本人。”王九翘起二郎腿,上身却反倒坐得挺直,西装缝线霎时被劲骨和肌肉撑得笔直,尽情展示着成熟男性躯体的优势。
可他还是一个癫公。
[下一件藏品,维多利亚时期,贝母描金扇骨折扇,扇身长5.9英寸,展宽8.6英寸,重1安士,扇骨由二十一片天然贝母片打造,厚度0.05英寸……]
莫妮卡将注意力挪回拍卖台,这把折扇她刚才在预览册上就有印象,那是郑女士最喜好的风格,她很快将遥控器握在手中,随意接下王九的话:“理由呢?说来听听。”
“还用说?”王九取下墨镜,随便丢在桌上:“这种青头仔,以为牵个手啵个嘴就可以做你老公?把管三管四当一生一世,其实他根本就不懂你,他连你的事都不清楚,就说情啊爱啊,我听到都想吐啊,”王九卡着喉咙装吐,很快神经质地变回认真脸:“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恋。”
想到在大老板那里看到的种种证据,王九又补了句:“更不值得你对他好。”
就在王九猛上眼药时,拍卖官也扬声:[起拍价一万,每次加价两千。]
“他的确不懂我,不过你也未必懂。”莫妮卡毫不犹豫地按下加价。
“我不懂。所以我不说那种天真话,求求你爱我哈哈哈哈哈……”
王九的笑声割不碎包厢玻璃,更没将全神贯注竞拍的莫妮卡注意力拉回。他那点耐心就像被扎了孔的油箱,一旦感受不到注目和在意,就要过界。他王九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总能让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呼吸:“黄曼玲,你是我见过最有野心的女人,这种野心让你比所有人都要靓。”
不过片刻,折扇已上到三万,莫妮卡频繁按动加价按钮,大有必得之势,眼见好几个号码都不再举牌,却有个47号一直在对拍。两边有来有回,她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说不清是为了抢物,还是眼前这个,由衷赞叹着她的癫公。
“多谢夸奖。”莫妮卡憋着一口气,咬牙顶到五万,做最后一搏:“王九,这是你说过最中听的话。”
“不用谢,”王九摆摆手:“因为野心的克星,就是真心。”
47号还在加价,莫妮卡的理智终究还是压过了好胜心,丢开了遥控器。眼看闪亮亮的折扇五万二成交,莫妮卡一边安慰自己不值这个价,一边扭头失落地趴在软椅上撞头:“真心……也是牵绊啊。”
少见地牵着莫妮卡的思路走,王九浑身都在散发狂喜,却在发动最后一击前,只是拍了拍莫妮卡的后背:“我就不一样了,你知我知,我们都很清楚对方要什么。”
“噢?你真的知道?”莫妮卡主动向后倒去,发丝飘垂,神意娟媚。
王九稳稳当当接住她:“走肾,不走心啊。”
还不等王九一亲芳泽,包厢的门就被敲响,歇斯底里的“扑”字还没出口就戛然而止,接着传出女声:“什么事?”
门外接待温和道:“黄小姐您好。47号买家主成功投得拍品贝母描金扇骨折扇,并特意委托我们将这件藏品赠予您。拍卖会结束后,麻烦您稍作留步,以确认交接手续。”
“哪个冤大头,莫名其妙抬价还要多谢他是吧?”王九恶狠狠地盯着门口,一脸谁敢进来就咬死他。
莫妮卡起身过去开门,不远处,就是李劭钧毫无特点又胸有成竹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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