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妮卡的身体高高腾起,又重重地跌下时,王九浑身的肌肉都在搐动。
血气不断上头,冲击着他后脑处那些网状的脉流。有个声音在王九耳边嘲讽:“下手这么重?舍得呀?”
王九爆发出一连串的哗笑,满不在乎:“再美不过一张皮呀,砍过之后,都是烂泥。”
没有墨镜的遮挡,那目光径直锁向莫妮卡应声倒下之处,摔晕了?还是直接挂掉?耳风微动之间,王九咧出白生生的齿。
不,都没有。
莫妮卡左手扶墙,跌跌撞撞地站起,唾出一口鲜血:“你才是烂泥,只是刚好被捏成人形而已。”
说罢,莫妮卡扶住无力摇晃着的右臂,喀地一下,大力将脱臼的关节复位,还好,没有骨裂。
晦暗下,王九看不清莫妮卡此时的表情,他只是想象着那份痛苦,就更加欢愉,如星驰电走般逼近:“好哇!你跟我烂到一起啦。”
冷汗浸透莫妮卡的背心,她调顺呼吸,站住二字钳羊马,这一次,换左手在前。
悬殊很大,莫妮卡头脑却清晰:王九过于依赖硬气功,拳脚功夫一流,却自负到连能躲的招都不躲,念头更是半点不正,全是武者大忌。
守得住,才攻得破。
金刚指向面而来,莫妮卡立刻摊手内格,她不再躲闪,也不攻击,而是傍肘寻桥,盯死王九。
王九酷爱拳拳到肉的快感,无论是打人还是被人打。可莫妮卡的手掌如影子一般贴近他的臂膀,不到发力时,就被识破。
“你想耗死我?”
莫妮卡回答:“不可以吗?”
“那就看看,谁先被耗死。”王九的笑容在这不上不下的纠缠中消逝。
他猛然变阵,拳扫**,莫妮卡依旧黐手贴打,却冷不丁再次拧到右臂。
“哈哈哈!”嘲讽接踵而至:“泥菩萨。”
鬣狗是嗅到血腥就不会停下的动物。王九不断逼莫妮卡用右臂,每多一次,莫妮卡的面色就痛苦一分。
在王九的眼中,痛苦的色彩将莫妮卡的面容妆点出前所未有的艳丽,从眉眼到抻紧的脖颈,看得王九如痴如醉。他也不忘再次纠缠那受伤右肩,像是挤颜料般。
此时,莫妮卡拦手后猛然推掌,左手化掌为拳,一击朝肝脏而去。
寸拳!
五脏为运功关窍,王九早防备,仍感期门震动,莫妮卡右手越痛,左手就打得越狠,从胸到腹,乱锤一片。
“我顶,我——”
王九忽感一股凉意自左足而起,迅速透过那些被莫妮卡击打的穴位连成一片,不痛,但很陌生。
他不得不松开莫妮卡,却又难以忍受那逃脱的背影,金刚指再次向前,直抵莫妮卡腰脊。
莫妮卡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后腰处很快沁出一片血迹。
王九单膝跪地,整个左半身都已麻痹失觉,还在不断用右手摸索。
没受伤,没破功,可是为什么?
“你……你怎么做到的?”王九不再笑了,嗓音低哑晻晦,难掩冲天杀意。
莫妮卡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尽头跑去,然不过半分钟,身后鬼魅般的步伐又再次追来。
王九没有再发出任何怪声,却让莫妮卡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快点,再快点!
庙街喧嚷的景象逐渐放大,莫妮卡如同投火的飞蛾般扑向那温暖,王九也不管不顾地追了出来。
腰间已然血流如注,莫妮卡却根本不敢停,庙街她不熟,只是一味往前奔跑。
一声尖锐的鸣笛,两个大亮的前灯照得莫妮卡眼冒白光。
刺耳急刹后,那车将将停在莫妮卡面前,副驾上的马仔开门下车,指着莫妮卡的鼻子骂:“你个扑街,想死啊?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车!”
莫妮卡愣愣地看向那车牌:CE5830
“tiger哥……”
莫妮卡福至心灵,大声道:“tiger哥,救我!”
后车座无人下车,只看到半点烟气从窗缓缓飘出。
眨眼间王九已到街口,在看到庙街大佬座驾时,不仅不畏惧,反而几步走了过来。
莫妮卡想往车后躲,被下车的马仔拦住。
见此情形,王九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浮浅中带点讨好,杀意被完全掩藏:
“tiger哥,不是我搞事啊,因为她,尖沙咀的生意黄了,人我带回去,我大佬那才好交差啊。”
一句话先挑明事情出在尖沙咀,又与庙街划清界限,王九分明精得厉害。
车上的人没有立刻发话,良久,才发出声谑笑:“将个靓女打成烧煤婆,知道的,是因为得罪大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天条。”
tiger决意保人,王九变了脸色,好啊,胆够大,原来城寨庙街都有靠山。
疼痛下虚汗,莫妮卡已经站不住脚,但见王九盯着她看,还是努力直起身体,不肯露怯。
方才左半身的麻感蔓延至心脏,王九按捺住,扭头要走。
"说了让你走吗?"后车门豁然而开,一条腿迈下车来,tiger手指上还夹着烟,西装挂在宽而瘦的肩头,如帔如氅。
王九站定,只得转过身来,两个酒窝挤得生硬异常:“还有什么事啊tiger哥?”
“再有下次呀,”tiger吐完一口烟气,喉咙里轻微的嘶声,更似虎啸:“就废了你。”
当王九彻底消失时,莫妮卡只感到恍惚,失血让她的五感变得迟钝,目眩神摇间,又听一声沙哑:“自己上车。”
tiger从后座入了副驾,喊话的马仔站在路边,帮莫妮卡关上了后车门。
一进车内,莫妮卡立刻瘫倒在座椅上,汽车开得平稳,却仍让她感觉浑身都快散架。
扶着坐垫爬了几次,莫妮卡才勉强支起身体,将头靠在车窗上:“不好意思呀tiger哥……把你车弄脏了。”
tiger稍侧过头,没接话茬,只问:“你怎么惹上王九?”
莫妮卡回答:“他要杀我学生。”
“城寨人,就是喜欢找麻烦。”tiger似有烦言:“管什么不好,学人鸡婆,跟十二一样。”
虚弱使莫妮卡只能用最简单的话应对:“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tiger似被烟呛了一口,喉鸣道:“个头小小,志气不少。”
十二少本来跟往常一样,巡视看场,手下小弟找来,说是有个小孩在庙街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蛋仔?”十二立刻想到了另一个人:“出什么事了?”
蛋仔终于爆发出了哭声,发泄般将遇险的事断断续续说出来。
十二如遭雷击,茫然过后又怒又急,他发动人全力去找,手中刀被捏得喀喀作响,路过堂口,意外得知莫妮卡已经被救下了。
失而复得未使他心安,他循着还未擦干净的血迹,三步并着两步跑上楼,只来得及同坐在沙发上的tiger说了声“大佬”,就要往隔间里冲。
“站住。”
头马还算听话,令行禁止。
十二站住脚,却赤红了眼:“大佬,我……”
“别猴急,多看一眼又不会写你名。”tiger揉着太阳穴,招十二坐下:“女仔包扎伤口,你凑什么热闹。”
十二又问:“大佬,她伤哪里呀?伤得重不重?”
“重还是不重?真是不好说。”tiger叼了根烟,目光精深:“一条手臂一截腰,你说呢?”
十二先是悸痛,而后迅速领悟tiger之意,惊诧万分。
做头马这些年,十二同各方势力周旋过,果栏王九出了名的疯狗一条,对上他却只伤了手臂和腰脊,莫妮卡……绝不是简单的少儿教师。
“信一知道吗?”十二喃喃。
“……”tiger一脚踢在十二腿上:“扑街仔,你问你大佬?”
受了一下,十二却没感到痛,一老一少气氛融洽,直至为莫妮卡治疗的女医生走出来:“血已经止住,打了一针安定。”
整个治疗过程长达一小时,莫妮卡却一声都未出。
“细路女,好硬的骨头。”tiger啧着嘴,完好的那只眼球中满是玩味:“难啃哦。”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敲门入屋,冲天的血腥气让十二少无端揪心起来,混h社会的,已见惯了打杀流血,但他还是无法将那样残酷的画面同莫妮卡联想在一起。
莫妮卡还醒着,因腰部有伤,只能侧身躺,她的外衣早被血染湿,只能丢弃,临时套了件宽松外衫,十二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
这认知令十二有些耳热,他磨蹭着走近,蹲在了莫妮卡床边。他从未见过莫妮卡这样狼狈过。
年轻美丽的少儿教师是城寨中难得的一抹亮色,从第一次见面起,十二就无法不将目光与心神倾注在她的身上。
而现在,莫妮卡头发散乱,面色惨白如纸,生命力像是被攫去大半,只能无力地靠在枕上。她唯有一双眼还莹亮如月,眨动的眼睫也冰冷得像是黑玉一般。
“王九……”十二恨到牙紧:“总有一日,我一定砍死他。”
散发着凉意的手指触上十二的胳膊,安抚般拍了拍:“技不如人强出头,该我的。对了,蛋仔……”
“已经接到了。”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终于使十二握住莫妮卡的手,他鼓起勇气:“我以后,会保护你。”
话音未落,十二少的拇指正好从莫妮卡的手背划过,他不由一愣,低头看去。
那是一双劲瘦匀称的手,手心手背都无半分多余的肉,指节上却尽是粗糙的茧痕,粝得十二少手心发烫。
拳师,且习武多年,难怪莫妮卡总是戴着手套。
“你还要摸多久?”莫妮卡寒丝丝地问。
十二忙不迭撤回手,喉咙有些发干:“你的手……”
“很丑吗?”
“当然不是!”十二立刻否认:“只是……为什么?”
莫妮卡悠悠叹了口气,眼皮打架,应是安定针起效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十二,我好累,我想睡觉。”
“你睡啦,”十二将毯子帮莫妮卡盖好,轻言:“我守着你。”
莫妮卡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眉头也渐渐舒展开去,呼吸平缓。
当信一匆匆赶到庙街,推门而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十二少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栏闭眼假寐,刀就放在手边,而他身后的莫妮卡睡得昏沉,身上还穿着十二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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