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在接起电话前就已认定只有远在南亚的同伴才会打给我,也许我只是太累了短暂放松警惕,总之事实是我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出了声。
没有回答。
滴答、滴答,卧房墙上的时钟指针僵硬地划过一格,电话那一头依旧没有任何人声传来。我本可怀疑是不是音量调得太小,但下一刻被耳朵捕捉到的却是极慢、极轻,刻意控制的吸气声。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那声音没有消失。
身体快过思考飞速扣上手机,心脏惊魂未定地在胸腔里暴跳。是谁?打错号码的吗?不可那样应该会误以为我是某人而直接对话,为什么打来又刻意沉默?是敌人吗?我的行踪暴露了吗?疑神疑鬼控制着我的大脑,仿佛冲涮在冷水中、滴下的水珠顺着脊柱下滑,在尾椎处发寒;我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对方是怎么拿到这个号码的?
我在这个时代没有身份、没有常住的地区、没有可以证明我存在的记录,想靠我平时使用的姓名去翻电话簿、去搜索来找到这个号码是不可能的;难不成DIO还雇佣了精细到能偷听到拨号码的替身使者?所以特意打来又不交涉就是为了确定我还活着、且在活动吗?但说到底他们眼中我应该已经死亡才对,出于什么原因生疑以至于不得不使用这种方式呢?
我摩挲着握在掌心手机外壳,视线停留在屏幕上相隔一周有余的短信。
……不,不对,显示的来电号码不一样。我摸了摸下巴,心知其实他把我的电话号泄露出去也是种合理的解释。毕竟我没为了搭讪随手把号码给出去过,模仿我的手段对付我是不成立的,怀疑目标也就那么几个。
也许可以根据来电号码一路查究过去,但对方大概率使用的是转轮拨号电话——1988年,除了放出消息明年也要发布翻盖手机的摩托罗拉,就是SPW集团旗下公司的移动电话机产品——不仅是查起来复杂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时间:能否在正面遭遇对方前找到……
太多了,我想,敌方的替身使者数量太多了。我自以为掌握了后世的资料、占据情报上的优势,殊不知未能在这段历史留下姓名的家伙放在现今也是十足的麻烦。
乔斯达先生原本计划让我在红海的某个小岛上等待、直至与他们会合。但我有些不得不亲眼确认的事,恰好搭上SPW集团送物资的车。
虽说现在我“还活着”的消息或许已经泄露,但也不排除对面的雇佣替身使者间彼此隐瞒情报、不通消息的可能。未免因在这里的街头露面导致被准备伏击承太郎他们的敌人目击,还是伪装一下,混入人群中比较好。
街上看不到酒吧,倒是卖茶的店铺随处可见。路边有载着小堆椰子的货车,防水布上放着刀、铁碗和被剖开几瓣的椰子;站在车旁的老板脑筋活络地向游客推荐椰肉的吃法。支起架子售卖各色传统服饰的小店与我在开罗看到的很相似,只是悬挂的不是吉拉巴,而是hijab(头巾)、纱丽克米兹这类的。
“不要去,不要去……”嘶哑的声音从出城公路的指路牌下传来。坐在矮凳上的白衣老人无力地一下下捶着膝盖,不皮肤像一层陈旧油纸皱巴巴地裹在他枯瘦的手背上。他不厌其烦地向过路人发出警告,收获的不过是躲闪或惊异的目光罢了。“那里是沙瓦特啊!”
我踮起脚远望,本该通向卡拉奇的公路在山间旋转,末端渐渐被铅灰的浓雾掩盖,简直像被笼罩上空的巨大幽灵吞噬殆尽了一般。
沙瓦特。那个老人将路尽头通往之地形容为神话中被灵怪和尸//体占领之城。
他还在说:“只要进了雾里就回不来了……”
和我一同前来的SPW工作人员之一——米莉安,透过那让她融入人海的面纱用忧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似乎听见了深深的叹气声,但也可能是错觉。躲在摩肩接踵的缝隙中,她小心拉住我披下的头巾一角,好像我是什么下一秒就会撒腿跑入森林的野鹿。“没事的,我不会贸然行动。”我对她笑笑,出言软语安慰,粗糙地转移了话题,“那边在卖的水果挞真香啊,我都有点饿了!”
她也很显然看出我是不想在前一个话题聊下去了,只是嘱咐我待在车里。售卖水果挞的店面在对面街后,我安静待在座位上对着短信界面沉思,再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米莉安满是惊慌的面庞。
“你们这样可过不去。”
我循声转头,穿着沙尔瓦·卡米兹式长袍子的青年盘腿坐在墙根边的空地,笑嘻嘻地仰头看我。我转身对上他的目光,酷烈的日光炙烤着我的后背,汗水在鼻翼留下一片黏腻。
这个陌生人对我的反应显然不大满意。他可能更希望看到面前的游客因为某些超自然的联想而吓得面色惨白,或者着急地开口询问他出去的方法——但那跟直接自由落体跳进他的圈套有什么分别?
“就算再试一百次、一千次都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绕圈子喽,”他站起来拍了拍袍下的裤子,手指在空中神秘兮兮地画着圈。
“这里有——‘诅咒’!”他最后几乎是故意压低声音,仿佛害怕会被某种不可视之物听见似的。
“——不过,你们要是实在想往前走,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们带路。”
尽管嘴里说着让人背后一凉的恐怖,他眼中闪烁的却是贪婪。我沉默地看着年轻男人捻了捻食指和拇指、作出个数钱的动作,“只要付一点向导费就行。”
……不,绝对不会是“一点”而已。这人满脸喜悦和势在必得的气势几乎写明了“他要狠狠宰我一笔”。如果真是遇到了不知情的游客,出于害怕触犯异乡习俗的考虑说不定会宁愿掏这笔钱。
“怎么样?快掏定金吧?”青年咧开嘴角,看起来毫不怀疑这笔生意又将带来足够快活挥霍好一阵的暴利。这叫做什么?觉得自己耳朵比金币落入钱袋的响声还快的家伙,来到这年代后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细想起来,那些想拉游客体验骑骆驼、本地特色小吃后开出天价的老板,因为顾客不是本地人就坐地起价的商贩,不管脸上的褶子与肉如何堆叠,每一个的眼神却都是大同小异。
贪婪,贪婪,修女教导我们要帮助“有需要的人”,要帮助他们摆脱“罪孽”……但这已不再是我的责任,更不关乎我的兴趣。
“所以你看不见……”
“什么?看什么?”
“不,”我及时止住话头,“不,没什么。”我稍微切换了状态,提醒自己硬生生调整面部肌肉打破空白的表情。“……难道‘诅咒’已经蔓延到半座城了吗?”
“啊?”
“我是说,如果阻拦我的这个,嗯,‘诅咒’没能覆盖整个东部城区,那我为什么不干脆绕过去呢?”我试图摆出纯粹好奇的样子,试图用强撑出的无辜掩盖话语中漏出的真实情绪。
“诅咒”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我思考的不是这个。我在想,如果对方是替身……该从哪里攻击呢?
又回来了……本来打算弃坑但想想还是写完吧,让读者们看到结局。如果屏幕前的你看到这里还愿意继续读下去的话,真是十分感谢(滑跪)
本章的小哥出自《恶灵的失恋》,1999年时尝试讹某位牛仔反被教训了。
网上查到有关沙瓦特的内容太少,没有多方考证,(非常大)可能有错误表述
巴基斯坦饮食部分参考b站阿尖的视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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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回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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