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堂姐?
她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偶遇宋忱,一定要大大方方上去打招呼,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多久了,最后以比赛加油收尾。
如今随着宋忱的声线,很多追竞时的记忆涌上来。
21年春季赛败者组决赛她去了现场,抢到票整整亢奋了一个晚上,睡不着根本睡不着。为了省钱,她坐了九个小时的火车去比赛的城市。半夜出发的火车,乘客不多,她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有些害怕又为第二天能见到偶像而兴奋,加上火车颠簸,她合上眼却无法进入睡眠。
窗外的天是怎么从漆黑一片论换成艳阳高照,她都清晰地记得。
那时候她想,见到赛场上的宋忱第一眼,再苦再累都值了,更何况自己这一天两夜的舟车劳顿在宋忱的经历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第一次追线下的戒断反应延续了几个月,每每她打开王者营地看比赛直播,都会想起那晚,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怎么离开比赛席,而另一边的队伍在淋象征进军总决赛的金色雨。
顾轻舟习惯了仰望他,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更别说接受成为宋忱的堂姐。
站在宋忱的角度,他这么说确实是情理之中。可作为承诺的粉丝,顾轻舟根本无法将承诺从宋忱身上剥离。
心绪一团乱麻,顾轻舟松了松筷子,还是点头应下。
“对。”
“我02年十一月的。”宋忱补充道。
“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宋忱生日前一个月,俱乐部征集生日祝福,顾轻舟还投了稿,不出所料没有选上。
“你……”宋忱还想说些什么,被从身后钻出了的顾明磊抱住。
他一手环着一片没开的果粒橙,递给宋忱。
每一桌标配一瓶酒和果粒橙,早在饭吃到一半时就已经见底了。
“我看你挺喜欢喝,特地去要来的。”顾明磊又在宋忱和顾轻舟之间坐下,比吃饭时更靠着宋忱。
顾轻舟正好埋头吃饭,想夹起一个肉丸,尝试了几次却怎么也夹不起来。
好不容易算是夹住了,转眼被顾明磊的话吓一激灵,肉丸又顺利溜走了。
“哥哥你真不能喝酒啊?我看来的时候是大伯开的车啊。”她听见顾明磊问。
宋忱疑惑道:“我能喝酒啊。”
“姐姐不是说你要开车吗?”
“我没驾照开啥车啊。”
“刚刚那个叔叔给你倒酒,她说你不能喝的,要开车。”
转瞬即逝的一秒内,顾轻舟在心里把顾明磊骂了八百个来回。
他明明知道顾轻舟会尴尬,却还是在宋忱面前提起她,天知道在顾轻舟缺席的时间里顾明磊和宋忱聊了多少。
“这酒度数有点高,叔叔不知道你听不懂普通话,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我就只好说你回去还得开车了。”顾轻舟解释,彻底放弃夹菜,将筷子放在碗边,打算离席。
“谢谢。”
“没事。”
顾轻舟逃了,兜兜转转又开始找人少的地方。
走廊上传来顾明磊兴奋的喊声。
人声鼎沸,闹得顾轻舟心烦。
她藏在小火堂,来往的人很少。灶里烈烈染着一团火,顾轻舟百无聊赖投进去一节干枯的竹片,劈里啪啦的响。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长辈,而是宋忱。
两人面面相觑。
宋忱也没想到顾轻舟躲在这,显得有些局促。
“你弟不在这吧?”他问。
“不在,你在躲他?”
“他非要拉着我去看下面的水塘,我不想去,让他自己去玩。”宋忱解释,实际上是把带的另外一个手机给他,让他拿自己小号去打王者了。
“我弟很烦吧。”顾轻舟的语气不是疑问,她不相信宋忱不觉得顾明磊烦人,肯定是宋忱初来乍到,不想把关系闹不好看,才意味迁就顾明磊胡闹。
“有点。”宋忱说实话,提了条椅子在灶火边坐下。
他伸出手,蜷曲的十指舒展开靠近火焰,暖洋洋的黄晕渲染在他手背和掌心。
电竞是手控的天堂,这句话放在宋忱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手指细而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很干净。宋忱转手,换掌心靠近火焰,每一个弧度都看得顾轻舟脸上的温度飙升。
她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要是宋忱问起来她为什么脸红,她就说是火烤的有些缺氧。
意料之外的是,宋忱好像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却又说起顾明磊。
“其实你弟挺可爱的,就是太粘人了。”
“他粘你是为了玩游戏。其实我都知道,他用我微信加你,就是看着……以为借你之口说话我会同意。”顾轻舟模糊措辞,“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在装,包括那天直播时嚎啕大哭,一个十岁的小孩就算再幼稚,也不至于是那样的心智。”
“我看得出来啊,但说到底,小孩子嘛,爱玩是天性。”
“而且他打野确实玩得不错。”
顾轻舟蹙眉,以她的理解宋忱话里有话。
“是不是他想今晚玩游戏,叫你来说服我?”顾轻舟从灶火正前的长凳上起身,“这小子他不正经了,我得去教育他……”
“不是的,诶。”顾轻舟的动作很快,宋忱没招,在她袖口拉了一把。
第一次接触。
顾轻舟低下头,看着宋忱拉着自己袖口的手,在视线落下的一瞬间又很快松开。
宋忱也很疑惑,顾轻舟喜欢他的证据比比皆是,她却显得格外疏离,甚至想着法子躲自己。如果不是好友列表里“承诺要拿冠军”明晃晃地躺着,他真不会觉得这人是自己粉丝,更不是亲戚,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陌生人。
“别出去呀,我在躲他呢。你这会儿去找她,岂不是让他觉得我向你‘告状’了?”宋忱抬头望她,眼睛里噙了两汪柔柔的笑意。
灯很亮,落在他眼里,像汇聚了万千星火。
“是他向你告状吧?”顾轻舟坐回原来的位置,将宋忱牵过的袖口往后藏了藏。“你直接和他说,你来了也不管用,我不吃他那一套。”
“是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在小客厅的时候。
姐姐过分疏离,像是把热情都分给了弟弟。顾明磊靠在他肩膀上,说:“我姐姐真的超级喜欢你的,她去看过你春季赛那场比赛,刚刚高中毕业,一个人坐了九个小时车去深圳。”
大伯听顾长烨在家族群吐槽过这件事,朋友圈也发过,也觉得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怎么半点不害怕也不听劝一个人跑那么远,居然是去见宋忱。
“她的房间里有很多你的照片、杂志和海报,为了不让我爸发现都藏在装课外书的箱子里。”顾明磊凑近宋忱的耳朵小小声说,“她其实很想来和你说话,只是不好意思。”
“所以呢?”
“我和你多打游戏,就能多让她和你说上话。”
宋忱苦笑,这么拙劣的计划得亏他想得出来。
“我不让你吃亏。你听不懂方言,从现在开始我做你的贴身翻译,我罩着你。到时候你在我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她就会越发同意我打游戏。”
“好好好,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宋忱回神,看着眼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很难联想到,在上一个春天,她曾孤身一人坐火车跨越整个南方,只为看一场比赛。
那是宋忱上首发的第一个赛季,选秀大会的环境远远比不上现实的赛场,缺少大赛经验,他因为紧张在争夺赛点时犯下致命错误,导致队伍淘汰。
顾轻舟都亲眼看见了,难怪她在撞车时,三句话不离比赛加油。
“他真和你告状了?”顾轻舟没有直视宋忱的眼睛,气鼓鼓抿着嘴。
宋晴云说得没错,顾轻舟长得很漂亮,在大年初三的下午她走进来,宋忱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现在看她生气的模样,环境适意,烤着火,宋忱由心觉得,这一刻应该延续更久。
“不是,说了些你追竞的事。”
话题终于落在追竞上,顾轻舟的心事像蒙在透光的白纸下,每个人都能看见,她却不愿意承认。尤其是当着正主的面,简直是修罗场。
宋忱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除了宋晴云会在比赛失利后发几句安慰的话,一般的亲戚朋友只会关心他一年赚了多少钱,这样也好,没有人在意他其实没争取到什么成绩。顾轻舟的出现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他有时会担心对方会大肆宣扬,然后闹得他的失败人尽皆知。
可偏偏她安静得可怕,闭口不谈有关追竞的一切。等宋忱从他人的口中了解到,反而觉得内疚,大概是自己的不堪,让她羞于承认,默默接受,却依旧喜欢。
只要有一个冠军,仅仅一个冠军,他和顾轻舟就不会这样尴尬了 。
他敢肯定顾轻舟也是这样想的。
“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将来有机会你来上海看比赛,我再去请你吃饭。”
“昂。”顾轻舟淡淡落嗓。
“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们之间的事,请你不要发布在网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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