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任务难得十分棘手。
连轴转超过十二个小时后，整个搜查小组终于提出了“停战”的抗议。
会议桌上散乱地堆叠着各式各样的文件、资料，甚至是盒饭和数不清的速溶咖啡。
同事之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决定下楼去换一些饮料上来以冲散口里经久不去的苦涩的咖啡味，于是懒懒散散的要求声层出不穷地响起。
“赤井先生，您要喝什么？”
赤井秀一手里捏着一摞文件仔细地比对着刚刚发现的疑点。脑海里正飞速地运转着，他闻言只是随意地回了一句，“一杯奶茶，去冰，三分糖。”
整个人会议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原因无他，赤井搜查官的标配从来都是美式咖啡，这么多年一起工作，同事们几乎没见他喝过其他的饮料。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不寻常的沉默，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语确实有些不妥，只是揉了揉眉心，语气淡淡地，“一杯美式咖啡。”
凝滞的空气这才缓缓地流动起来。
赤井秀一有些烦躁地看着手头的文件，忽然把它一把丢到桌子上，站起身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走到窗边。
烟雾缭绕中，他又吐出一层烟圈，闭上眼，待到它渐渐散开在空气时，才又睁开眼。
他的眼神无比淡漠，可细看还有些压抑的痛苦。
赤井秀一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像个懦夫一样，迟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收到了来自你的道别短信。
信的最后说，“抱歉，任务失败了……再见，秀一。”
他想要勾起唇角嗤笑一声，却无论如何也扯不出那个弧度，与其说是再见，倒不如说是再也不见。
生离死别总是来得突然，要如何接受你离去的事实。
1
你将要出发去执行任务的前一晚，在家等赤井等到了凌晨一点。他裹挟着屋外的寒冷推门而入时，客厅里仍亮着的微弱光芒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很少这样等他，尤其是在他明确发过短信说有事会晚归的情况下。
精明敏锐的王牌搜查官不动声色地打量你一番，从你淡淡的神色中却看不出什么异常。他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玄关柜上，走过来坐在你身边揽住你，没有被推开。
他被烟草浸染的嗓音略带些沙哑，但又难得带着几分柔和，“怎么了？”
你忽然转身紧紧地抱住赤井，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赤热有力的心跳声，放在他腰间的手逐渐收紧，继而又猛地放开。
带着倦意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赤井秀一的耳中，“有一个卧底任务，为期大约是半年。”
他不动声色地抓住你放开的双手重新带到自己腰间。
卧底这个词，于你们彼此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好词。
赤井秀一神色依旧平静，可抓着你的手却逐渐带了些力道，在看不见的角落，指尖都几乎发白。
“不能联系吗？”
你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他于是放开你的手，又捧起你的脸，那双向来不起波澜的墨绿色的眼眸此刻愈发深邃，从瞳孔深处涌出些许不知名的情绪来。
你和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彼此，却仿佛穿过了停滞的时间，在布满迷雾的道路尽头，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甘霖。
那是约束着彼此，却又救赎着彼此的存在。
是情至深处，爱意浓浓的吻。
3
赤井秀一向来不是个会轻易表露个人情感的人，可面上越是平静，内心就翻滚着越是汹涌澎湃的波澜。
他甚至对那个空荡荡的家生出了几分厌恶。
所有压抑的情感只需要一个爆发点。
4
一支烟的放空时间后，整个搜查小组又恢复了紧张兮兮的工作状态。赤井秀一从桌上捡起被丢下的文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拿起身旁的笔又开始勾画起来。
身边在重新查看监控的同事忽然激动地低声骂了句脏话，是终于发现的被遗漏的线索。赤井秀一闻声看去，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几分，露出了这些天来难得的笑容。
他拍拍那个同事的肩膀，向来萦绕周身的孤寂清冷的气质都散开了几分，像是黑暗中终于寻到了一抹期盼已久的光明。
赤井秀一吩咐他把视频资料和截图传到笔电里，既而拎着笔电和刚刚整理好的报告去向领导汇报进展。
推开门时，下楼买饮料的同事正好站在门外，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颇有几分滑稽的意味。赤井秀一勾起唇角道，“买回来了？”
同事点点头，赤井秀一于是收回视线，“去分给他们吧，我先去汇报了。”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徒留同事一人站在门口，微微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似的。
会议室内的其他同事终于发现他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半推半骂间把他扯了进来，手里拎着的饮料被一扫而光，他们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Alan，你是不是买错了，这怎么是杯奶茶？组长不是要的美式咖啡吗？”
又有人说，“……Alan，你不知道组长会睹物思人触景伤情吗？”
Alan满是无奈。
赤井秀一去得有些久，在查看监控时他又想到了另一处疑点，又和领导讨论一番，差不多就是两个小时后了。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里面竟然有些诡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推门而入的动作集中到他身上。他挑了挑眉头，正要问出声，却发现了放在他位置上的饮料。
一杯奶茶。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又或者是很多个很久之前，手边被悄悄调包成奶茶的咖啡，那样甜腻的味道，让人无法忘怀。
耳畔响起你无理取闹一般的撒娇，“少喝点咖啡啦，来，跟我一起喝奶茶吧！”
还有你强迫他必须记住的，“秀一！记得奶茶是去冰三分糖哦！”
赤井秀一揉了揉眉心，语气平静，“我记得我要的是美式。”
Alan猛地站起来，差点带翻了椅子，他挠着头，眼神有些躲闪，“赤井先生，这杯不是我买的……”
然而赤井秀一却僵硬在原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沉默地立着。于是一屋子人也跟着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声。半晌，他忽然转身，然后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只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赤井秀一发誓这是他开过最快的车速。可几乎是飙车飙到了家门口，他攥着钥匙站在门口时却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一杯奶茶而已，他想着，Alan还什么都没说，大脑却这样草率地做出了结论。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门，瞳孔愈发深邃，钥匙已经插入了孔中，可他却迟迟没有转动它。
满腔沸腾的复杂心绪在开门后看见你随意丢在玄关处的一双高跟鞋后平静下来，又或许这份平静仅仅是假象。
而等到看见你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时，所有被压抑的情感在瞬时统统爆发出来。
赤井秀一把你一把从床上捞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你只觉得有人重重地咬住了你的肩膀，甚至可以闻到细微的血腥味。
被突然打断睡意的你先是“嘶”了一声，随后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嘤咛出声，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嗯……谁啊……”
抵着你肩膀的牙齿咬得更深几分。痛感刺激下你终于清醒过来。你看着埋在你脖颈处的男人，叹了口气，无视肩颈处传来的痛感，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捏着他的发丝摩挲着，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头发长长了呢，”你把声音放得极轻，“秀一，我回来了。”
紧紧抱着你的男人整个人一颤，忽然抬起头来和你直视。赤井秀一难得这样失态，冷静的淡漠的清冷的统统被抛到脑后，他紧抿着嘴唇，眼眶通红，可那双眼眸里满是痛苦，还有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几乎是发了狠地吻住了你，发誓要掠夺你口腔内的所有空气，旖旎暧昧的亲吻技巧全都被抛到脑后，男人就像是压抑到极点的猛兽，要用最不可反抗的力道逼迫你臣服。
唇瓣被咬破时，你皱着眉睁开眼想要推开他，可就在这时，你察觉到脸上有湿润的、温热的触感。混沌的大脑反应了好几秒才终于想清楚这是什么，你忽然用了力气一把分开两人，这下你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表情。
赤井秀一在哭。
大概是这个过于柔软的动作于冷峻的搜查官而言实在是太过难得的表现，你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通红的眼眶里不断有泪珠落下，紧咬着唇，垂下的双手紧捏成拳头，撇过头去不想让你继续看见他这幅模样。
你几乎也在瞬间红了眼眶。
你攥住他的衣角，轻轻扯了扯，嗓音有些嘶哑，“秀一……”你心头慌乱无比，毕竟你从未见到他有这样的时刻。赤井秀一从来都是沉稳且果断的王牌狙击手。即使是再危险不过的任务，他也是理性且绝对冷静的。
可如今，你分明看见这个男人在哭。
赤井秀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收到你的道别短信时他只觉得心如针扎，可到底还保留着一丝希望。而现在你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反而明白过来自己原来真的是曾经失去过你。
他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攥住，此时此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你曾经的心情。
那些荒唐的，清冷的，独自一人的岁月里，你也是抱着这样的痛楚期盼着渺茫的希望出现，吃饭时睡觉时看文件时做任务时，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收到一条新的讯息。
说，“我回来了。”
可他知道你是去卧底，那么那样一条道别短信更像是另一种意义的暗示。而你呢，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听闻了他的死讯。
甚至连一条道别短信都没有。
赤井秀一只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5
大概是一夜无眠。
6
你抱着他，蹭了蹭，真的是累极了，声音都有些发软。可你一定要说出来，好让这个男人明白你对他满腔的情谊。
“你忠诚于你的信仰，我忠诚于你。”
这就是你对他的爱，所以你绝不会轻易离开他。
赤井秀一轻笑一声，向来冷峻的面容此刻无比柔和，锐利的眉眼处满是温柔，他俯下身来在你的眼上落下一吻。
被烟草侵染的嗓音低沉醇厚，却带着足够的坚定，像是在向你起誓。
“我的信仰就是你。”
传下去阿卡伊是混蛋[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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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4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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