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重重地砸在久川埴眼前,若非赛妮娅的酒吧里禁止暴力,估计琴酒更想直接掏出枪来砸在他脸上。
——好吧,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了。
“我想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蜜勒米尔。”
他一年四季总是叼着相同的雪茄,偏偏这次影响到他说话了似的,琴酒的声音放得极轻、极缥缈,倘若配上他那一贯的阴冷杀人微笑,那真真是足以吓哭小孩的场面。
好在久川埴,他已经习惯了。
“是么,什么准备?”
双手地捧着他的那杯奶啤——赛妮娅为他贴心准备的——久川埴一点不因眼前黑洞洞的枪口感到惊讶,他慢吞吞舔干净唇角边的泡沫,像猫似的懒散撑了个懒腰。
琴酒不想与他说话,干脆将枪口又往前顶了顶,久川埴的额头上不意外地被磨出红痕。他的好兄弟伏特加在大哥边上老实地配合,为大哥唱红脸:
“诶,蜜勒米尔,大哥为你的事多操心啊,你就这么报答?”
“我?”久川埴微笑一下,忽而发了狠劲将脑门的枪管顶回去,煞有其事地控诉,
“我做了什么?哪里值得你怀疑?琴酒,归根结底不过还是为了本职工作罢了——那种时候,谁还关心苏格兰是不是卧底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下但凡出现点失误,朗姆的人立马借此挤兑你,发生多少次了都?何况那甚至是个代号成员!……琴酒,你说,这怪我吗?”
他装得楚楚可怜,委屈到著名石头人伏特加都多少软化了些:
“哎,大哥这不也是关心你。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让记者拍到你的脸,多危险啊,还好大哥有心帮你撤稿。”
“醒了,伏特加。”琴酒听够了,冷冷地开口,“说不定我们蜜勒米尔,就是那种喜欢大出风头的人呢。”
“论神经的癖好,我还比不上你。”久川埴不客气地刺他,“劳烦把烟灰收拾一下,先生,包括这把没装弹夹的玩具枪也是。”
琴酒挑眉。
“嗯哼,蜜勒米尔是对的,先生们。”赛妮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婀娜地靠在他们这桌上,“你吓坏妾身这的小朋友们了,琴酒,能请您将那玩意收起来吗?”
琴酒冷冷一瞥,酒吧内偷瞄的无名小卒们顿时纷纷噤若寒蝉,再不敢直视这孤神煞星一眼。
久川埴在旁边偷笑一声,得到一个同样的鄙夷视线,心虚地往赛妮娅边上凑了凑。
酒吧的女老板身材纤弱,自然是挡不住他的,然而赛妮娅显然对久川埴投怀送抱的行为十分满意,极顺手地揽过少年肩膀,美甲不容拒绝地在他脸上暧昧摩擦,嘴里“啧啧”两声:
“表情太凶了可不好哦,难怪小蜜勒米尔这么怕你。”
琴酒哼笑一声,总算愿意收回了枪,道:
“放开他,赛妮娅。”
赛妮娅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谢谢配合,男士——诸位,再次声明,妾身的酒吧禁止狗、贝尔摩德和枪。”
她抬高声音,说罢一边撩起头发,婀娜地走回吧台里,此时久川埴间或听到有人大声调侃她“嫉妒心太重”,得到一颗擦脸而过的勃朗宁作为回礼。
显然,这间酒吧的老板有够双标的。
久川埴挪回视线,见琴酒仍旧一脸不高兴地盯着他——从今晚见到他起这人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他好像永远有数不清的烦心事要忙,像一头忙着操心一整个豹群的雄性猎豹。
他深深叹了口气:
“好啦,琴酒。你知道……我很感谢你。”
桌下,久川埴的脚掌撒娇似的蹭那人的膝盖,像在伺机祈求原谅。
“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嘛……”
唔,他知道此法一定可行。
琴酒的脸色果然好了些许,男人沉默地抽完了一整只烟,才缓缓开口:
“下不为例。”
他碾灭了烟头。
等这位镇馆的大佛总算消失在门外了,酒吧里的空气才再次好好流动起来。
久川埴确信有无数人正在偷瞄他,因为琴酒不论气场地位都是吸引目光无数的大人物,成员们大多敬他而远之,久川埴恰好成了为数不多说得上话的人。
何况,他刚刚才在诸位面前对琴酒撒了娇。
在组织中知名的金发死神面前,试图讨饶的人不少,真能成功的却没几个。蜜勒米尔这回犯下如此大错——不仅误打误撞救下一个卧底,甚至险些向媒体暴露了组织的存在——常理来说十恶不赦的罪行,居然就这样被轻轻放过,很难不衍生出些奇妙的桃色幻想。
“……是啊,我还记得那些奇妙的绯闻。”
赛妮娅在倚在吧台后,慵懒地摇一杯威士忌,“现在还的不少人相信你是他的姘头哩,蜜勒米尔,偷偷告诉姐姐一句,妾身可还有机会?”
“赛妮娅……”久川埴无奈道,“别拿我打趣了。”
他将见底的杯子一推,猛一下站起身来。赛妮娅暧昧的目光中随之扫过来,饱含探寻与调侃的意味。久川埴知道正她明里暗里在打听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与琴酒的关系感到好奇,组织的忠犬似乎唯对久川埴拥有更多的耐心……
事实上,连久川埴也很意外。
因为,琴酒,在他印象里那明明是个极好理解,率直且简单的人啊。
-
“劳驾,先生,您还醒着吗?”
约四年以前,尚在训练营中的久川埴莽莽撞撞地捡回了一具尸体,他有一头罕见的、柔顺的金发,安静地躺在那时,恍如某个安眠的睡美人。
但显然,事实远非如此。
“喂,等等!”
黑泽阵睁开眼睛,狼一般的精明目光锁定在久川埴身上,让他本能般地绷紧了身子。
然而,他依旧轻而易举就制服了久川埴,他已经习惯这个了,训练营里的任何一个家伙都能轻易压倒他,好像自己是什么新手村边上的小怪。
“这位仁兄,能松开我吗?”
他微微蹙着眉头,清亮的嗓音带着未变声的稚嫩。黑泽阵这才发觉那是多年轻的一个男孩,近处的浅灰色眼睛大而无神,唯独一道狭长的猫瞳似乎吞没一切目视之物。
面对突然的袭击,他似乎也完全没有恐惧,只是叹息着、伸手抚上黑泽阵的脸颊。
男孩的指腹温暖且柔软,带着医用酒精的气味:
“不要乱动,你可是在流血啊。”
黑泽阵于是想起了一切——他在哪,姓甚名谁,为何在此……一切记忆都有了来处。
组织的训练营,一处将咬人的狼培养成护主的家犬的地方,死亡率高于七成的养蛊之地,黑泽阵是这里最年长的一批学员。
而久川埴,是最年幼的一位。
Joven,新酒,那些自诩老人的教官如此称呼他们,带着浓厚的轻蔑与教导意味。因为他们是未经陈酿的酒、尚未开刃的刀,凶辣的教官以教之名对学生极尽狠毒,有特殊爱好的也能随心从他们挣扎的姿态中取乐——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久川埴在目睹某个奄奄一息的同僚,为了满足长官吃人的癖好被强行登记为死亡之后,便明白人命在此是最最无价值的东西。
他本以为自己已然习惯了,但青田诚一郎曾教与他的一套道德准则仍在格格不入地作祟,他内心痛苦、挣扎,几般犹豫过后,他决定偶尔做一下让自己好过的事。
救人的感觉像多巴胺一样让人上瘾。
最初只是偷偷为谁送了绷带,后来胆子明显大些,开始为课程里身心俱失的学生们疗伤。黑泽阵就是这样沦落到久川埴手中的,不过他的境况比同龄人更凄惨些,他在对战训练时被自负过头的教官阴成这样。
搏击课程中突然掏出刀来,不管怎么说都太耍赖了吧!目睹一切的久川埴赶到现场,其实也没想到能如此容易地唤醒黑泽。
此人的意志力实在惊人,失血到这个地步还能有力气反击,久川埴自认是绝达不到这样。
“……你是谁?”
孤狼一般的少年阴沉地开口——他的语气和几年后的顶尖杀手一模一样,冷漠地像淬着冰。
“青田埴,如果你是在问我登记的那个名字。”久川埴仰着脑袋,乖顺地回答,“不过,我更喜欢久川这个姓氏,为了和我那无能的老爸划清界限。”
他的坦白似乎让黑泽想起什么,眉峰微不可查地一跳,言语中略带讶异:
“你不是被孤儿院送来的。”
“我不是,怎么,这也有排外吗?”久川埴叹了口气,“——不重要的事以后再说,你在流血呢,先生。”
他再强调一遍,黑泽的脸色即使在阴影下也难掩惨白,教科书一般失血过多的典型症状。久川埴面无表情,两手准确一按此人的腹部伤口,总算让他因夸张的痛感而松开自己。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比出食指和中指略晃了晃,微微勾起唇角。
“要么在这等死,要么……”
他顿住话头,小小露出一个讨好却心虚的微笑,温言劝道,“和我回去,让我在你身上练练手,说不定能慢一点等死呢?”
黑泽阵:……
-
所以说,黑泽阵此人,本质上其实是个极好理解的家伙啊。
那位将他从那间残破的孤儿院带离,他便忠心耿耿地服务于组织;久川埴在阴差阳错下救了他半条命,他也愿意时不时帮助作为报答;同样,某个愚蠢的长官曾经偷奸耍滑害他性命,他就能眼也不眨地亲手设计进行报复于他,将自己受过的罪一分一厘不差,复刻在其人身上。
他是当着久川埴的面这样做的,对当时不足十岁的男孩而言,那场面实在有些过分血腥。但久川埴眼也不眨地注视这一切,就像面对命运为他童年赋予的一切不幸那般,平静地全然接受,而后操着不熟练的技巧将他身上的伤又一一缝合。
——顺便一提,经历了这一切的那位教官,之后再看他们的表情简直像看鬼一样避之不及。
所以说,组织里的人大都精神状态不正常。
包括久川埴在内。
提一点哈尼和琴酒过去的交集,下一章去美国了,美国副本之后大概就是主线开始www
xxx
(说起来,有没有宝猜到每章作话最后的xxx是什么意思呀…提示是柯南里的某一集,可萌的日常Ov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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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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