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5,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为什么这么说?”诺兰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只是注意到了,之前一直没想到把这些信息拼起来来着。你的眼睛没有明显外伤,平时也不戴眼镜,第一次注意到是在实验室通宵24小时的那次,我看到你吃的药片,那个是精神类药物。而在那之前,你一直用左眼看显微镜,你一般会两只眼睛交替使用。”
“是精神疾病吗?类似‘心盲’什么的,你的右眼。”
诺兰垂头,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或许吧,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宫野志保向后仰去,彻底靠在长椅椅背上,感慨道:“深有同感。”
“为什么忽然想对我说这个?”
“也许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谁知道呢?总要把心中的疑惑问清楚,这样才没有遗憾啊。”
“我一直以为,宫野志保是一位对身旁漠不关心的人,其实只是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我吧。”诺兰以开玩笑的语气轻快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的眼睛里只能容下三个人——想要杀死的人,想要保护的人,想要相见的人。其余的人已经没法放进我的心中了,虽然很在乎。”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变成敌人什么的,毕竟我们都是同一研究方向,细胞的程序性凋亡,如果研究出来,什么山中伸弥,什么crisper基因编辑通通不再话下!21世纪可是生物的世纪,可不要让我先研究出来了,去了日本也不要放松警惕。虽然你有很厉害的父母,可世界永远属于我们这群年轻人。”
诺兰在激动的时候总喜欢说一些长篇大论,宫野志保静静地听他说完,在彼此默契的地方与他相视一笑。
2016.4,美国
“这就是有关朗姆的一切,我们掌握的所有情报,有什么问题吗?志保?”
宫野志保撑着自己的脑袋,她的目光越过对面浅茶色头发的女人,落到那块写满文字的白板上。
朗姆酒有三个品种,年轻的白色,中继的金色,醇厚的黑色,以及那一抹本不该存在的血腥之红。
“我记得白朗姆也可以写作银朗姆?”她们似乎只是在上一堂酒文化课。
“银朗姆(silver rum)的使用频率较少,更多是一种商业包装,实际上还是白朗姆酒哦。”说罢,名为克丽丝的女人拿起桌上那杯最为澄清的酒杯,朝依旧沉思的少女举杯。
“要尝一口吗?朗姆酒的味道?”
透明色的液体折射吊顶之上的灯光,璀璨银河随着女人的轻晃而如海浪般轻轻荡漾。
“邀请未成年喝酒是违法行为,克丽丝。”宫野志保不为所动。
波光粼粼的液体倒映在她的双眸中,“我只是觉得——银朗姆,听上去和银色子弹很相似。”
“实际上完全相反,小姑娘。朗姆是微缩精简版的组织,银朗姆所代表的是你姐姐那类人——永远没有代号,永远无法自称为朗姆,只是在特定时间奉命做出特定的行为,编织出蝴蝶效应一角的可悲之人罢了。”
克丽丝的手指在白板上轻叩两下,随后将那杯液体一饮而尽。
“但正是因为他们,组织才是组织,朗姆才是朗姆。”
克丽丝又自顾自地拿出一个高脚杯,倒入黑朗姆酒。
“你能下定决心吗?”
在蝴蝶的翅膀扇动之前?
宫野志保出神地望着那只被一饮而尽的酒杯,“我——”
2017.9.23,5:15,黎明升起之时。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论黎明,以及太阳升起之后的一切。
属于诺兰的头颅之上炸开一朵灿烂无比的红色鲜花,也许那之中还混杂着如银朗姆酒那般澄清透明的液体。
可那又如何?
以猩红为底色的朗姆酒,终究无法逃脱血腥的宿命。
既然如此,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诺兰的尸体之上,逆着晨光,年幼的她的幻影漂浮于上,空中盘旋的鸟群不知何时已离去。
当世界上已不存在能称为“仇人”的个体后,当你开始为了“潜在威胁”而去杀人时,难道克丽丝的忠告被你抛之脑后了吗?
杀死朗姆的人也会成为朗姆,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他那样的人,然后——
成为下一个朗姆的她,在某一日也被会谁杀死,就像如今这样。
儿时的她沐浴在阳光之下,缓慢地,化作泡沫,飘向高远的苍穹。
宫野志保在一岁半的那年死去,在十岁那年被埋葬,她唯一尚存于世的灵魂,也被染上无法洗刷的漆黑。
今日黎明升起,明日的黎明又在何方。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日,当她走到如今这种结局的话,又有谁能杀死她。
又有谁会记住她。
又有谁会记住怎样的她。
在船彻底倾斜的前一刻,雪莉猛然握住身侧的栏杆。
她的反应能力比思维还要快一些,这种敏捷在十岁之后拯救过她太多次,她没有与诺兰的尸体那般随着船体的断裂而一同滑向海底。
尸体在闪着银光的甲板之上拉出一条鲜红的血迹,注视着那抹痕迹的雪莉幡然醒悟,自己从未曾思考过杀死诺兰之后的问题,真是一件怪事。
光靠杀人解决不了所有问题,那样的话,组织早该在十九年前分崩离析。
船体一点点坠入深渊,如果这时候掉下去,决不可能逃离其编织的漩涡。
如果在这里死去,她是不是永远不会成为朗姆那样的人,也不用再为注定无望的希望而不知疲倦的奔波。
什么啊……雪莉有点想笑,原来她是这样自怨自艾又不切实际的人吗?
她闭上眼,不让视野中令人目眩的深蓝漩涡在某一刻夺走她的神智。
果然——还是想要活下去。
直到命运的莫比乌斯环断裂的那一日,黎明再度升起的那一天。
“抓紧我!”逆着阳光,健硕有力的手一把将她从坠落边缘拉回。
雪莉顺手环住男人的脖颈,从这里向下看,她其实离海面的漩涡很远,就算呆在原地不动,离被漩涡吞没至少还有3分钟的时间。
爱伦坡——那只一直在空中盘旋的渡鸦落到宫野志保的头顶,自从她将自己的发型弄成如今这样后爱伦坡总喜欢把她的头发弄乱,如潦草的鸟窝一般。
居然把这个男人引过来了,我可从来没让你做过这种事。她抬头瞪了一眼那只装作乖巧的渡鸦,后者立刻偏过头,不肯看她。
“你还在啊。”
波本抱着她朝船的另一侧奔去,顺便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声音平稳地回答她:“就算是为了组织的报酬,我也没法让雪莉小姐在这里死去。”
“或许很多人希望我去死呢?”
“让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去死实在是太残忍了。”
“嗯,所以我要活下去,不活到80岁岂不是太亏了?”
“宫野小姐能有这样的愿望真是太好了,坚持不下去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当监督。”
“波本先生可比我大十一岁……真好意思开口啊。”
“担心我会死在你前面吗?”
“……偶尔也要考虑更为久远的事吧。”
“准备好,我们要跳下去了,离最近的救生艇还有一段距离,我会带你游过去。最后要模仿一下泰坦尼克号吗?”
怎么还会有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开玩笑,还是说他游刃有余呢?搞不懂。
雪莉抱得更紧了些,似乎是以这种孩子气的形式表达对他用一个结局并不美满的故事打趣如今的现状:“我们一起跳下去,谁也不会死。”
她一定是被眼前的男人迷惑了,不然,她怎么可能伸出手,穿过波本耳畔那缕飞扬的发丝,宫野志保觉得,在那一刻,太阳的光辉也能被她握于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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