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孩子的期待到底是什么?
悠仁这个名字很好懂,是企盼孩子长寿的意思。
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大概都是发自内心地想着:健康就好。只要是个健康的孩子就好。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新的要求?
云居博三想起,调查时,那个心理中心反复征询的、家长对孩子的要求。
杨永信尚且还有客户。如果这世上真有心想事成,真有定做的孩子……家长又有什么道理不去埋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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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事发生,云居博三抱着悠仁跑上车。虽然这孩子很沉默,但他也能理解——这事搁谁遇上谁不沉默啊!
云居把他放在副驾驶上,给他系好安全带;他憋着一口气,一路都没有回头看后座上的有希子一眼。
……孩子。爱干净的孩子。手腕有伤但被牵住还是会笑得很开心的孩子。邀请你们去他家做客的孩子。想回家的孩子。意识到自己被抛弃的孩子。怀着希望跟他走的孩子。孩子,孩子。
“是他们搞的鬼,”云居博三整个人都在恐惧与愤怒中战栗,人和影子都像被跳动的火苗烧着,“——是他们搞的鬼!”
有希子只是不说话。一直到车驶过两个路口,她才终于动了:她按下车窗,让空气重新在这辆车里流动起来。
“悠仁,”她说,“你还想回家吗?”
——哪有这么直接的啊!
云居博三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好悬没直接踩刹车。他紧张地去看岭岸悠仁的表情,见那孩子虽说眼眶通红,但神情还算稳得住,也就默不作声转头开车。
嘲笑卡迈尔,理解卡迈尔,成为卡迈尔!云居博三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烛:我终究只是个开车的!
“……不想,”他的声音有些微弱飘忽,大约嗓子已经肿了起来,语气却还是很坚定,“不想了。姐姐,以后都不想了。”
有希子笑起来。她向左挪动,坐到了副驾驶正后方。在窗缝透出的微风吹拂下,她伸出双臂,环住了悠仁的座椅。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微微侧头,她栗色的卷发正垂在那孩子耳边。与绿色的发丝相映,倒像是枝头的第一片新叶。
“悠仁,”她放轻声音,“如果你不想回家,那也就没必要回交番了。我带你走。”
那孩子猛地抬起头,正对上笃定的蓝眼睛。
“……然后呢?”他轻声问,“姐姐,然后呢?”
“我的丈夫是个作家,”有希子笑得很温柔,“他写故事,所以总有人问他‘然后’。只有他自己不会问,因为笔在他手里。”
“你跟我走,然后,”她承诺,“我把笔交到你手里。以后想要学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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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博三在交番门口停下车。毕竟,他们还要领真正的新一出门。
“你在车上等一下,好不好?”有希子拍拍悠仁的小肩膀,“姐姐和云居警官说两句话。”
那孩子乖乖点头,而云居博三有些诧异地跳下车。
“其实不用额外告诉他的,”云居博三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只要说不能让交番的警察叔叔看到他的脸,他就会乖乖待在车上的。”
有希子果断摇头,“才不要呢!那我们和他妈妈又有什么区别?”
云居博三沉默下来,半晌才自嘲地摇头,“……是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小孩子。”
“不如就先试试不把小孩子当成孩子?”
“嗯。”
见这个年轻警察似乎心情不好、只是埋头思索,通情达理的前偶像露出微笑,“云居警官,悠仁这边的问题我会处理哦。去忙吧。”
“诶?”云居博三一愣。
她用食指去绕耳边的头发,“是还要回去的吧?那个基地。”
“……您真敏锐,”云居博三停顿一秒,干脆承认,“是。那么我这就出发了。”
有希子看着他的脸。这个新酱偶尔会提起的警察,短短两次接触下来,足以发现他热心、善良,为人称得上一句清爽;总的来说,要人品有人品,要智商有人品,要武力有人品,至少也是个有趣的家伙。
但相处时也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潮湿感透出来,惊弓之鸟般的,像是棵被雨淋透的树,一阵微风过去也会为自己下上一场大雨。
这个人……
“呃,女士?”云居博三试探着喊她,“怎么了?”
她缓缓回神,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挥手,“快去吧。按时回来。”
“这世间的事,”生物博士(未毕业)苦笑,“倒往往是不按时的。”
废话,他想,连毕业都不一定能按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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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托人鱼岛刚发生过一件大事的福,去基地的这一路都能算是十分通畅。云居博三警戒着周围,却并没带什么武器,只是拿了几样小道具:他心知肚明,他充其量只能算是半个技术人员,遇事当以跑路为上。只要不打草惊蛇,总有来日;但要是硬碰硬,只怕能知道这个废弃基地的角色,每一个都能打他五个。
但也蹊跷,云居博三默默皱眉:要说能把一个孩子变成两个的古怪事与这基地无关,他是绝对不信的。可是,组织会做这么无聊又没品的事情吗?把一个人变成两个对组织又能有什么好处,就为了每天在组织里面玩“你掉的是这个金发的琴酒,还是这个银发的琴酒”吗?
他鬼鬼祟祟地前进着。按诸伏提供给他的信息,基地入口大约就在这边。如果是已经废弃了五年,应该已经很难打开了。
清除掉上面乱七八糟的掩体与防水层,再用灯照过锁孔状态还好后,云居博三慨然掏出他的老朋友:配钥匙速干液体!
“阿拉霍洞开!”
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小声说了一句。随即,他努力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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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他意料的,这条密道内部虽然破败,但并没有很大的霉味,也并没有什么野生动植物的痕迹。
“事情不对,”云居博三还顾得上给诸伏发消息,“这里没有完全废弃。很大可能是鸠占鹊巢——还是说乌鸦巢?在飞机上对你动手的大概就是这批人了。”
他快速做出了判断。依据很简单,没有霉味就证明这里通风条件良好;但如果是有无人管理的废弃通风管道,绝对会有野生动物进来筑巢,或是有植物种子飘进来。可是却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是鸠占鹊巢,而不是组织人员其实没有撤走,就更好判断了:组织内部资料里注明的入口此刻无人看守、通道十分破败,显见是现在的占有者也并没能持有基地全部的地图。不然,即使废弃这条通道,也会把它封堵好的。
我的脑子变得更好用了!云居博三喜滋滋地想:和聪明人待久了也会变得聪明!
他贴在墙边,缓步前进。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但事到临头,总不能掉头回去吧!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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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博士(未毕业)一定会很羡慕这个基地里的研究员,因为他们过得很是清闲:一来这些人其实并不怎么承担研发任务,只要保证已经成熟的技术能够如常应用就好;二来他们的工作完全保密,平时也不需要社交,语言功能都快退化了,过得那叫一个自由。
譬如说现在,一名研究员就正在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实验台。他没有什么要做的了,今天的“货物”已经查验完毕,机器如常运行,找来的当地劳工也各司其职。这样的好时候,正该赶紧收拾收拾去喝一杯。
他想要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于是向前两步,伸出胳膊。但很快,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因为他注意到,那张将热传感与员工芯片定位结合起来的地图上,赫然有一个异常的红点!
“哎呀,发现啦?你们这个真的是好东西,都快赶上哈利波特的活点地图了。”云居博三闪身出来,挥挥右手握着的枪,“抱歉,我准头不太好,不能保证精准打穿你那只正在伸向报警按钮的手。所以,我会直接打你的胸口,你不介意吧?”
研究员吃了一惊,连忙举起双手。他毫无为这份工作卖命的打算,拼命仰起脸,期待着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几分松弛;但云居博三没有对他的投降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看着那份地图继续说废话,“真好,我读博那会读图的本事还没丢呢。显而易见,蓝色代表记录在案的研究员,红点代表无记录的生命体。那么这个蓝点应该就是你了,红点是我。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我有个朋友最讨厌红色了。”
他把枪口顶在对方头上,露出个无感情的冷笑,“你猜猜,他会是什么人?”
被威慑的猎物汗都下来了。那个研究员的眼镜顺着他鼻梁上的冷汗滑下去,高度近视让他看不清这个入侵者的面容。他尽力眯起眼睛,颤颤巍巍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讨厌红色的话,您的朋友至少……应该不是个红绿色盲?”
云居博三:“……”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枪柄稳准狠地将那家伙敲晕。
“出来吧,”他精准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房间角落,却并没有抬起枪,“看到你了Homie。”
角落里伸出一只皮肤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做了个摇滚的手势;随后,赤井秀一从角落里闪身出来。
“……幸会,赤井先生,”云居博三表情复杂,“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赤井秀一只是一耸肩,“我以为这正合你的称呼方式。”
因为我以为来的会是诸伏或者降谷啊!一腔莫名的感受无处发泄,云居博三只能抬腿踢了两脚那个研究员,“算了算了。我刚才就有看到房间角落里有个一直不动的蓝点,亏这家伙什么都没发现。搞到他们员工的芯片了?不介意的话——”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额头一凉:赤井秀一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个电子贴片,启动后干脆利落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再用刘海挡住。
“好奇怪,为什么要贴在头上?”脸上贴东西的感觉很古怪,云居博三克制了一下才没有反手去撕那个贴片,好奇地看着赤井秀一的针织帽,“赤井先生的贴片在帽子下面吗?”
赤井秀一摇头,抬了抬自己胸口挂着的证件,“不,我的在这里。”
“那我为什么要贴在头顶?”
“因为持有你那份证件的研究员,”赤井秀一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个子很高。”
不到一米八的云居博三:“……请你把那种怜悯的眼神收回去好吗,拜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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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死方生(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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