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博三眼前一白,感觉血液一瞬间全涌到了头顶。身体已经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听觉神经却还是失灵了似的,像河口湖的水重新涌入耳道,像他自己仍旧沉在水里,一切模模糊糊。
《七个孩子》。BOSS的邮件地址。原作里提过的潘多拉的盒子。灰原哀都不敢打开、严令柯南不许调查的,潘多拉的盒子。
如果让组织的人知道了水原弥代掌握这部分信息,她会怎么样?
她会被灭口的。一定会的。水原弘明已经死了。
——但她没有告诉不一定可信的警察,没有告诉其他律师。她没有!她在博三未雨绸缪的介绍下找到了妃英理,终于敢提起这部分回忆;而妃英理谨慎地又让她去告知伊达航,最终找到了云居博三。她们信任云居博三这个人,即使是在他忙碌的时候也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他来。
——他赶上了吗?来得及吗?万一她已经说出去了该怎么办?他要怎么保住她?
“水原弥代,”云居博三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做梦一样不真实地从腔子里挤出来,缥缈沙哑。一定会吓到她,可是他顾不上了,“这件事,你还以任何其他形式提到过吗?好好回忆一下告诉我!”
她晓得轻重,拼命回忆,随后用力摇了摇头。
像被狠狠按到水底再骤然上浮,像弹簧瞬间舒展开来跳得老高,像一朵烟花炸裂开来烧尽天地间所有氧气——他浮上来了,他舒展开了,他被光影炸得头晕。他昏头涨脑地露出笑容,被劫后余生的庆幸弄得轻飘飘的。
——他从没有这么庆幸过,他看过漫画。这次他赶上了!他来得及!他会拦下她,他能帮助她!
“妃律师,”云居博三急切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请务必保守秘密!”
妃英理露出了不会被错认的失望神色,看着云居警官的眼睛,语气和缓地问,“您是打算隐藏关键证据吗?”
似乎被迎头泼了一桶凉水,原地参加冰桶挑战,云居博三的表情沉郁下来。
——对啊。怎么让妃律师保密?以她的正义感、她的敏锐程度、她的人脉……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她私下调查,怎么才能……怎么才能保住所有人?
他几乎快哭出来了。在飓风的中心,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来。
“不,妃律师……”水原弥代拉住了她的袖子,“如果云居警官说应该这么做的话,那就这样做吧。”
天啊。
这下云居博三比妃英理还震惊,“水原?”
-
在水原的劝说下,妃英理还是不觉得这位“云居警官”值得信任,但她表示会尊重委托人的意愿,不透露这一部分内容。
“真的很感谢你,水原。”一出律所的门,云居博三立刻给她鞠了一躬。
“很重要吗?”她直视云居博三,饱亮黑圆的眼睛里毫无情绪,只倒映出博三自己的脸,那张昨天还在开怀自拍的脸愁苦而默然,“这个消息,很重要吗?”
“水原……”
她转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云居博三意识到她在哭。
“虽然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她声音颤抖着说,“我是个普通人,我……我能做的全都做了……”
“但如果很重要的话,就交给你处理吧。我相信你。”
云居博三感到迟来的愧疚。怎么可能不愧疚呢?这还是个文化水平不高的小孩子,她大概几个晚上辗转反侧,才终于想起来那天对话里听到的一点点声音。她叙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那么亮,满满地都是通过这条线索报仇的渴望。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不能解释的一句话,这些全都没有了。
警察怎么总在打灭她的希望呢?
她怎么竟然还能理解他、支持他呢?
“很重要,”云居博三拍拍她的肩膀,起誓般地说,“虽然现在只能忍耐,但早晚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早晚有一天。”
-
把水原送回家以后,云居博三几乎是一路踩着超速的线开车冲回警局楼下的。下车后,他就像逃难一样冲出驾驶位,甚至差点忘记按遥控。博三一路狂奔上了三层楼,路上有认识的警员或惊讶、或好奇地朝他打招呼,他一概当作没看见。
“云居?”办公室门被他整个推开,松田连着转椅一起滑过来回身看门口,“什么事?”
云居博三才不管那些,一把扑过去,给了松田一个力道恐怖的拥抱。
松田:???
情绪还没发泄完,博三松手放开他,又把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萩原揽过来抱住,甚至想拉着他转两圈。
松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发什么疯?”
“赶上了!”这会儿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人在看热闹了,但云居博三完全看不进眼里,前言不搭后语地激动道,“松田!萩原!我这次赶上了!”
他感觉眼睛有点发涩,反握住松田的手狠狠摇了摇,“知道吗,我赶上了!要很多人相信我、很多很多的幸运才能赶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的运气变好了!以后我肯定每次都能赶上!”
萩原安抚地笑笑,“好。每次都能赶上。”
-
云居博三还没销假,但萩原和松田还需要上班;因此,他发完疯后颇觉得不好意思,决心立刻逃离爆处。他又是卡着超速的线把车开到河边停下,想着要冷却一下发热的头脑,下车散步。
此刻正是傍晚。日光和暖,天地舒缓;夕阳扑进河水里,眼前一片金灿灿。是梦中所能有的最好的晚景。他只觉得胸中发热,前几天捆着心口的焦虑与晦暗都被后怕、庆幸与横生的勇气冲散——
无论如何,他能做到的比水原多。因此,他该做的,要做的,也比水原多得多。
水原都能等。他有什么等不了的?
他会等。他会无比耐心地等下去。他会像猎人那样一击即中。
怀着灿烂的决意,他第一次觉得前途是如此光明。阳光是安全、坦荡、不设防的。
——因此,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后心的时候,他几乎毫无防备。
“不要乱动,”对方的声音贴在他耳侧,路人看去也只觉得是亲密的朋友在说悄悄话,“你知道后果——慢慢地向前走,然后向右转。前面有条小巷子。”
完了,这下孤身走暗巷了,还好我不是黑发蓝眼,也不戴珍珠项链。所以说乐极生悲啊。博三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会是因为水原的事情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暴露了?和组织有关系吗?身后的这位会是谁?
他顺从地走到巷口。横竖他身上别的没有,就定位器最多;反正先发送定位,总会有人来捞他的。
“不许回头,”抵在背后的东西紧了紧,触感并不尖锐,云居博三暗自猜测那大概会是枪口,“否则就把你炸上天。”
炸……炸上天?
是那个犯人!那个犯人回来了!
怎么可以!无论是让他成为诱饵、成为铺垫、成为牺牲品都……怎么可以落到那家伙的手里!
——可恶!
云居博三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根本顾不上背后的枪口,扭过头去要看清对方的脸——他的脸!那家伙的脸!
“……诶?”
看清对方的瞬间,他愣在了原地。
而那家伙施施然放下枪,从压低的帽檐下冲他微微一笑。紫灰色的眼睛在金黄的碎发下弯起来,异常纯良无害,“吓到你了吗?”
“你大爷!”云居博三破口大骂,“降谷零你——”
他还没骂完,就有个穿深绿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角落处踱了出来。云居博三从没见过这个人,但凭借着那双让人想去屈臣氏给他买眉笔的眉毛,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降谷零的唯一指定露脸下级,风见裕也。
当着下属骂上司总归不好。云居博三心不甘情不愿地息声,感觉自己委屈极了。
“吓死我了,还好是你……”他嘀嘀咕咕地抱怨,“逗我有那么好玩吗?”
降谷零若无其事地一摊手,只是公事公办地开口,“找你有正事。”
“哦。所以就是好玩对吧!”
“我可没有那么说过,”降谷只是示意风见拿出资料,“全部在这里看完,记下来。原件不能拿走。”
云居博三只能止住话头,委委屈屈地接过档案夹。他翻了几张,已经惊讶地开口,“有记者在调查警用装备厂?”
“是,”降谷零颇阴阳怪气地提醒,“也许你没忘了,你们没有取得进行动物实验的许可吧?”
博三更疑惑了,“话是这么说,但我购买实验材料都很小心,也有去提醒过三春同学的……按理说不会查到什么问题才对。”
“可以,你就这样希望吧。”
“……降谷,”云居博三无奈道,“有人说过你毕业以后,讲话就阴阳怪气了不少吗?”
“——噗。”
降谷零怀疑地看过去,而云居博三连忙摆手,“我刚才没笑!”
于是,他们两人同时怀疑地看向风见裕也。
风见:“……降谷先生,我——”
“好了。”降谷零不耐地打断,“你专注警戒巷口。”
风见裕也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般,坚韧且决然地转过了头。因此,他错过了云居博三投来的、试图寻求赞同的眼神:他毕业以后是阴阳怪气了不少吧!是吧!
-
“我看完了。”
云居博三啪一声合上档案夹,交还给降谷,潇洒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解决。”
降谷零难得惊讶地看他,“你?”
博三:“……我受伤了!这个一点都不信任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只是——”降谷放轻声音,“你真的知道你要面对的是谁吗?”
生物博士(未毕业)很有底气地微笑起来。
“我知道啊,”他说得斩钉截铁,“水无怜奈。或者说,基尔。对吧?”
他伸出手,享受地沐浴着降谷零震惊的目光,将一张纸条卷了卷,塞向他下意识抬着的枪口,“我知道你肯定从松田那里听说‘noble’的事了。所以这是春上女士最近的行动轨迹。我是从她那里了解到这个词的。”
“——信任我吧。虽然不能透露方法,但我能搞定基尔那边的事。也替我向他问好。”
-
半分钟后。
降谷看着满头细汗塞纸条的云居博三,神情尴尬而悲悯,“你要不然别卷了。”
多新鲜呐,打工皇帝、警校卷王让我别卷了……云居博三悲凉地想着,抬起头来抗议,“你再等等,我这就卷好了!”
降谷零冷酷无情地收回了枪口,“这是口径7.65的枪,纸条怎么可能放得进去啊。”
“可是我看影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你拿回来让我把这个b装完!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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