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3年,夏国北部某城。
今天天气不错,中午阳光很好,行人却不多。
这会儿没生意做,福丰小卖部的老板娘张婶松了松卡在手腕上的玉镯子,又叹了口长气,开始替她姑娘操心起人生大事来。
虽然姑娘才上大学,这事可不能不尽早打算。好小伙子就那么几个,自己家的不先下手为强,不就让别人捞去了?
张婶熟练地用白胖的手指把手心里的瓜子送到嘴边,颇没礼貌地在心里点评着路过的每一位男性。
“这种不行,太胖了,太胖容易身体不好;这种也不行,一看就烟酒不离手,不像个过日子的人。这种嘛——”
又一个年轻人从门前经过。小伙子背着个挺大的黑色双肩包,头微低着,被半长的碎发一挡,彻底叫人看不清脸。
“不行不行。遮遮掩掩的,看着不正派!”
“唉,现在的年轻人呦——”
张婶摇了摇头,呸呸两下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又抓起一把新的补上。
小伙子正匆忙赶路,完全没意识到张婶已经把他从女婿候选名单中刷下来了。
他的目的地便是不远处的老旧建筑群,要是张婶知道他在这里工作,只怕一开始就会被淘汰。
原因无他。几十年前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可如今,它已经被发达的城市遗忘了,只有老化剥皮的宣传板还夸耀着旧日的几分辉煌。
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小伙子的包挺沉,好在步子还算利索。熟练地转了几个弯后,小伙子停在一扇单元门前。
他把双肩包的重量压在左肩,艰难地掏出放在另一边口袋的钥匙,在“早八百年前就坏了”的锁里走了个过场,这才拉开沉重的单元门走了进去。
这座居民楼和你能想到的其它老楼没什么区别,可能比一般的还要更破些。不过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几十年过去,没有一个人能猜到这里正是神秘的天庭驻人间办事处A3-107分部所在地。
是的,确实没有谁能想到。
当刚考到这里不过十几年的新部员小王同志气喘吁吁地背着全分部10多个人的午饭,爬过又陡又窄的楼梯,又艰难地垫着脚从不知谁家的咸菜缸旁边挤过去时,心里也在想:
“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工作?”
分部的外观实在不太上得了台面,好在里面条件还不错。这几年分部东拼西凑地凑了专款,又陆陆续续买下几间附近的房子用于发展其它职能,虽然分部的办公场所支离破碎,好歹也算是五脏俱全。
与其低调的办公环境不同,A3-107分部的名号在神界可谓是如雷贯耳,更别说这里还有传说级的前辈坐镇。虽然那位前辈的事迹小王只听过只言片语,但这一小部分也足够令他这种生在的新时代神官产生无限憧憬。
破点就破点吧,前辈们的选址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小王一向擅长自我安慰。
当初参加神界公考时,想在A3-107分部任职,竞争的激烈程度可不亚于总部呢。
想到这里,小王重新打起精神,满怀激情地拉开分部的门,好像拉开的不是普普通通的防盗门,而是通往更有意义的新世界的大门。
“前辈们,我带饭回来了!”
“辛苦,给我来份口味重一点的,谢谢。”
离门口最近的杜哥闻声转过坐椅面向他。
小王被吓了一跳。
只见杜哥一脸疲态,下巴还冒着胡茬,那黑眼圈重得连眼镜也遮不住。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好像这世界已经失去了希望。
小王刚要开口询问,隔壁组的娜娜正好踩着高跟鞋过来了。看到杜哥的样子,娜娜撇了撇嘴:
“死装,别吓着小孩。”
虽然娜娜来得比小王早很多,不过她和小王一样也是神二代。他们这些二代神需要创造一个和人类一样的躯体作为载体才可以在人界久留。而杜哥是正经考城隍考上来的神,由人身成神,在两界都有位置,本就可以自由地在人神两界活动。
这副身体就是杜哥已经成神的真身,已经成神的身体怎么可能有黑眼圈呢。这副憔悴的样子只是杜哥哥特意做出来的罢了。
被娜娜一提醒,天真的小王才反应过来被骗到了,郁闷地低下头开始分盒饭。
娜娜把头发高高地扎在一起,接过午饭,避开手上新做的美甲,灵活地拆掉一次性筷子的包装:
“小孩儿,心疼他不如心疼自己。看看,你这脸上才叫长痘呢。”
杜哥打着哈欠说道:“别说我了。你们用凡躯肉身的还好,再忙晚上也能回去休息睡觉。我是真身不用担心猝死,这几天有个麻烦事要处理,已经不眠不休地加了好几天班了。我要把我的疲惫直观地展示给所有人,让部长受到办公室舆论的谴责。”
“欸,说起部长,他今天是什么情况,一上午出来乱晃的次数比这个月加起来都多。”
“可不,谁知道今天怎么了。”
说着说着,两人的声音都停了。小王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走面前的一份盒饭。
来人身量很高大,只穿着一身朴素的黑夹克。长得很周正,高鼻深目,此时低着头,眉弓下压出一片晦暗的阴影。
男人的骨相让他看起来有点凶,不过懒洋洋的气质和朴素的装扮极大地缓和了凌厉的外貌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微长的黑发有些乱,反而让人感到几分亲切。
“老大,我们正有事想问你呢。今天上午怎么总见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跟我们说?”
娜娜收拾好一旁的桌面,拉开了身边的椅子。
李照乘坐了下来,一边把商家附赠的咸菜拎起来一袋袋仔细辨认内容物,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上午好像总听见北面传来铃铛声,出来看看。”
“哟——”
娜娜向对面的杜哥挤挤眼睛,两人会心一笑。
小王有些不明就里,清澈的眼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杜哥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要不我给您算算?”
“好,你要怎么起卦,一会儿我跟你回工位?”
李照乘终于找到了他爱吃的萝卜咸菜,拆开袋子倒在饭盒盖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必,今日诸事可问春风,在这儿就行。”
杜哥连筷子也没放,一伸手薅下几片绿萝叶子,定了阴阳随意一扔,很快起好了卦,边挑菜边在心里解。坐在他旁边的小王放弃了观摩推测前辈的运算方式,只是偷偷瞄着对面的李照乘。
没办法,作为分部传说级的“镇部之神”,李照乘实在令人好奇。
他曾是六界三大战神之一,上古时威震四海,闻者莫不生畏。后来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李照乘就一直以半隐退的状态在天庭驻人间办事处A3-107分部担任部长,只给后来者留下无尽的想象。
小王和其他新时代神君一样,从小听着李照乘的故事长大。在他心里,“李照乘”早已经对应了一个高大光辉的英雄形象,但实际接触之后,小王就很难把传说故事中无所不能的李战神和自己见到的李部长划上等号了。
无所不能的“英雄”的手刚刚被筷子扎进了刺,现在他正皱着眉头摩擦筷子,努力去掉毛刺隐患。
“平时看起来这么不着调,真不敢相信他的身份如此不一般。”
小王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低头快速扒饭。
这时杜哥解好了卦,却少见的挑起眉毛。
“老大,卦象显示此路难行,出师不利,日后也颇有些波折。不过体用非凶,可能有拨云见日之兆。”
“这可不太妙。”
李照乘闻言微微皱起眉,故作伤心地弯下了嘴角。
杜哥忙着把从菜里挑出的姜末扔进饭盒包装袋,很是敷衍地安慰道:“别担心老大。路在人走,事在人为。我现在在办的事儿比这个前程更烂,不是还是要迎难而上吗。”
李照乘很欣慰地对看起来比他还要成熟的部下点了点头,并心里默默决定下次绝对不会找人算前程。
吃过午饭后是午休时间,众人纷纷散去。杜哥揉了揉太阳穴,又开始工作。
分部的工作不看工作时长,早完成早休息,杜哥打算早点做好手头上的任务,好好回家放上几天假。
“最好别有其它麻烦事。”许完愿后,杜哥似有所感,疑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虽然杜哥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打乱他的放假计划,可现实往往总不如意。只见小王哭丧着脸从饮水房跑了出来。
“杜哥!”
“你又怎么了?整天一惊一乍的。”
杜哥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烦躁地推了推眼睛。
“不是我,是办公室养的鱼出事了。”
“鱼?”
小王说的鱼是李照乘买的。之前一直养在办公室那盆绿萝的水培容器里,后来越养越多,李照乘就把空饮水机的水桶上开了个口,把鱼搬到那里养,算下来已经养了有十几年了。这些鱼的资历比小王都久,也算是办公室的吉祥物。本来一直是杜哥帮忙照顾,这几天工作忙,杜哥就把这项重任交给了小王。
“我刚刚去添鱼粮,发现它们,它们都在躺着游!”
杜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忍下不发作,不料外联组的娜娜正好迈着长腿走过来。她单手把一沓薄薄的文件正正当当地拍在杜哥乱七八糟的桌子上:
“杜哥,这些是小王前两天收到的投诉,他是你负责带的新人,你可要记得处理呀。”
这下真是火上浇油。
“什么?”
杜哥一下子站起来,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缩起脖子的小王。娜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靠坐在桌沿上,同组好友听到动静也探出了头,办公室一时间热闹非凡。
李照乘端着水杯从旁边经过,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
真是不祥之兆。
我重生了,重生在发文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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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A3-107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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