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黎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他孤身一人出现在陌生的街道，身上的衣服好似曾经穿过的一套，有点眼熟。
抬眼打量了四周，没从中找到线索，拿出从刚刚就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入眼是一个十分久违的群名称。
【四傻仨花（排挤姜狗版）】
这个群还是当初徐向晚他们为了给姜朝制造生日惊喜特意建的，天天在群里密谋什么样的惊喜（惊吓）能让姜朝记一辈子。
期间，作为监工的喻黎尽职尽责替当事姜驳回了两个馊主意，分别是审美洼地石宁强的“直播集体穿香蕉服跳钢管舞”，和十分老套陆天川的“假意打架让姜朝紧张担心然后送上蛋糕感动所有人”。
因为六个人里就有两个干扰因素，这个项目的进度十分喜人，提前一个月建的群，距离姜朝生日还剩十天时仍没有敲定一个拿得出手的方案。
甚至还被当事姜察觉不对，有天偷偷用喻黎的手机把自己拉进群，想潜伏打探情报。
但群里总共就六个人，多出一个人实在过于显眼，刚进群还没打探到一个字，就被徐向晚（夜猫子版）无情逐出群聊。
事后还忍不住跟喻黎几人吐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都能拿喻黎手机拉自己进群了，怎么就不知道可以直接拿喻黎手机看聊天记录？
对此当事姜表示，在这件事上，他有他的底线。
他可以拿喻黎的手机拉自己进群打探情报，但不能不经过喻黎同意偷看喻黎的聊天记录。
没等石宁强吐槽这什么奇怪的底线，姜朝一脸骄傲地开口：“你们这些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因为当事姜的嘴脸实在可恨，所以在姜朝生日过后，这个群依旧保留了下来——用于在姜朝秀恩爱时进行吐槽和控诉。
想起这个群的由来，喻黎笑了下，也清楚这个梦境的时间了。
是二世界。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小狗过得好不好。
保持着好心情点进去看了几眼聊天记录，嘴角的笑意不知在看到哪一句时完全消失。
-
麻辣川菜：今天他是不是也？
石子哥：害，别提了，我约他出来喝酒，还是没有成功
揽桥：锦轩阁我去问过了，被包场了。
冰唐葫芦：那估计是照例去等人了
石子哥：他说是说让我们别担心，已经走出来了，真走出来了上次连麦连到那个阿离不是阿黎就不会是那样了
向晚向晴：都四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的走出来，真愁人
麻辣川菜：主要是喻黎他已经……就算他在那里等四年五年六年，也不可能等得到啊
冰唐葫芦：好了，我们在他面前还是不要提这个事刺激他了，他说只是离开那就当只是离开吧
麻辣川菜：可是车祸的报道都出了，这样让他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麻辣川菜’已被群主踢出群聊】
向晚向晴：确实，能继续生活已经很好了，别非要逼他做决定了
-
喻黎垂眼搜索“阿离不是阿黎”，出来的前几条全都和“洛小狗”“可可”“可爹”“阿黎”这几个字眼捆绑在一起，随手点进去一个视频，是关于分析罗列“阿离不是阿黎”故意模仿他的证据。
比如每天只唱十首歌、喜欢打斗地主但技术很烂、仿喻黎的样子化的妆和点的鼻尖痣等等。
没耐心看完，喻黎点开第二个，是“扒一扒可爹和阿离连麦时的微表情”。
视频开头就是两人连麦的回放，“阿离不是阿黎”拖着尾音撒娇似的抱怨姜朝前几次都拒绝和他连线，姜朝从连麦开始脸色都已经沉下去了，面对对方的抱怨也是冷漠地看着屏幕不回话。
直到“阿离不是阿黎”开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哥哥是担心我技术不好吗？我其实也是第一次玩，哥哥可以教我握枪吗？我很听话的。”
说完，还冲着观众眨眨眼，引来弹幕一阵尖叫。
姜朝就像个自动识别关键词的机器人，眼神极冷地望着摄像头，突然笑了一下，“有人和你说过吗？”
对面被他打个猝不及防，突然来的笑脸让“阿离不是阿黎”有些受宠若惊，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你一点都不像他。”姜朝一字一顿地说：“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的性格，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没有一点比得上他，连做他的影子都不配。”
“不要模仿他说过的话，我觉得恶心。”
“阿离不是阿黎”被他说得下不来台，挂在脸上的笑完全僵掉，甚至不敢看骤增的弹幕，“我、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姜朝却没有要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自顾自对着镜头说了句“心情不好，改天再播”，就直接下线，把“阿离不是阿黎”独自扔在上面。
对方倒是勉强坚持了几分钟——舍不得白来的流量，甚至还宣传了一波试图圈粉，后面实在受不了满屏的嘲讽，灰溜溜下播。
回放到此结束，博主开始拖进度条一帧帧分析姜朝的表情，喻黎却已经没心思再往下看了。
要退出时误点了下一个视频，看清标题后退出的动作停下。
【你走后的几年，他的笑容好像也跟着你走了。】
视频一开始是欢快的小甜歌，放的是他当初和姜朝连麦打游戏的画面，初次连麦时被逗得脸通红的姜朝、努力给被打死的喻黎找借口安慰他的姜朝、盯着和喻黎的聊天记录傻笑的姜朝、一脸欠揍和水友分享甜蜜恋情的姜朝……
歌曲和画面突然定格，之后被人按下快进键，定格在姜朝臭屁的笑容的画面像玻璃被打碎，碎片落下后露出姜朝冷漠看镜头的脸，此时响起的音乐听得让人想掉眼泪。
之后的画面全都是他离开后姜朝独自直播的回放，镜头里出现的姜朝依旧是对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但无一例外，每一个画面里的姜朝都没有笑过。
好像他走之后，连带着把他快乐的本能也带走了。
“……”
喻黎再次确认。
这里确实是二世界。
但是他离开后的二世界。
是他在姜朝怀里消失的第四年。
-
他试着想联系姜朝，却不知为什么手机里没有任何关于姜朝的联系方式，甚至连群聊也没办法发出信息，就好像这个手机的唯一用途就是为了接收信息。
很快，喻黎知道了这个手机并不只能接收信息。
他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家名叫“锦轩阁”的餐厅发出的邀请函。
【尊贵的喻先生，晚上好。
您的爱人姜先生邀请您于今晚六点前往锦轩阁参加四周年纪念日。
届时请出示此邀请函入场。】
在这封邮件之前，还有一周年、二周年和三周年的邀请函，但它们没等来主人的确认，已经逾期变成灰色。
喻黎按下确认键后，打开地图导航，跟着搜索出来的路线走——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路了。
-
不知道走了多久，腿能感知到明显的酸痛，喻黎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二十五分。
又抬眼张望周围，再次确认这个鬼地方确实没有一辆车，叹了口气，认命地加快速度继续沿着地图往前走。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做的一切都改变不了现实。
即便他再坚持走下去，坚持走到约定的地点，约定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
他走得再快，也已经迟到了。
现实里的姜朝永远都等不来他的爱人。
……
但那又怎样呢？
喻黎敛眸记好路线，把手机揣进口袋，依旧往看不清尽头的前方走。
-
喻黎站在锦轩阁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十五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十五分钟。
锦轩阁已经关灯了，漆黑一片，门口也没有站着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好像这次被确认的邀请函和过期的那三张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看见了烛光。
很微弱，要很认真才能看得见的烛光。
他推开门，原本被门隔绝的音乐也在这瞬间传入他耳中。
是姜朝曾经对着自己唱的那首情歌。
他随着歌声一步步往前走，直到看见一道背影才停下。
脑中原本被灰尘盖住的记忆和身影似乎也在这瞬间被吹开，清晰地展露出来。
记忆中永远带着明媚笑容看向自己的人，此刻独自坐在餐厅最中间，周围的灯都灭了，只留有桌上微弱的烛光，和早已凉透的食物。
他静静地背门而坐，这个角度看不见人来，好像是不期望来人的无望的等待，又像在期待一场意外。
只是看着这个背影，喻黎就知道了。
他的小狗在离开他之后。
一点都不好。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
心口很闷、很涩，像被海盐浸泡过的皮肉。
喻黎动了下有些麻痹的手指，一步一步走过去。
看着眼前的背影明显在听到动静的一瞬僵硬，却迟迟不敢转过身。
他最终站定在离姜朝三步的地方。
“不回头看看我吗？”
椅子被人粗鲁地顶开，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在场的两人都无暇顾及它。
姜朝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转过了身，通红的眼睛一错不错地钉在来人身上，表情却是呆滞的，宕机的大脑良久也没能继续运作。
“对不起，我迟到了。”
喻黎走了最后两步，停在他面前，仰脸朝他张开双臂，弯弯眼睛，“不抱抱我吗？”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喻黎就被紧紧拥住，姜朝的脸埋进喻黎的颈窝，没过几秒，锁骨处就感受到凉意。
还有耳边尽管努力抑制也十分清晰的呜咽声。
“……你迟到了四年。”
“对不起。”
姜朝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不要你说对不起。”
喻黎揉了下他的脑袋，带着笑不着调地开口，“那我爱你？”
“……”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我说这个吗？那我——”
“没有！……没有不喜欢。”生怕他下一句就要收回那句我爱你，姜朝急忙打断，更用力地抱紧他，“你说，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
“……为什么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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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番外3 二世界if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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