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战乱纷争,各地军阀割据。
偏远地区有一小镇,名为龙坞镇,镇上有这么一户人家,女主人姓汤。
清政府未被推翻前,听说还是个格格,膝下有一女一子,大女儿汤柔二八年华便嫁与镇上另外一大户,陈家。
膝下的大儿子,陈大少爷,生来体弱。
某日门前经过一个濑头和尚,掐指算了算,说是陈大少爷命格太硬,需尽早娶一个午时出生的女子为妻,方能转危为安,道完良辰吉日,条件几许,后得一袋大洋走之。
很快汤夫人和陈老爷就在镇上寻找适合的女子,寻了几家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子家合生辰八字,给出一百大洋的价位让媒婆帮忙找一找。
如此条件,一个月过去都未能找到合适女子。
眼看着端午将过,有一媒婆带着画像上门,说了寻了良久才寻得一年方十八的女子,汤夫人瞧了一眼样貌,五官锐利,确是貌美端正,问是哪家闺秀,媒婆说是镇尾猎户的独女。
汤夫人心下定论,找人合了八字,但八字却不太相合,心有退意,媒婆则是道镇上唯有此女午时出生,不然得去其它镇上找,怕陈大少爷等不及便下了三书六礼,准备不日便将儿媳凤息引进门。
谁料,大婚前夕,陈大少爷便骤然离世,红事变白事。
还未进门的新娘凤息成了众矢之的,冲喜不成反而催命,礼还未成便被猎户压着上陈家迫守在灵前。
陈大少爷离世三日后,西洋留学的二少爷陈文琛听闻噩耗急忙归家,一进门便听见哭哭啼啼的哀声和做法事的巫师,他穿着不同于长卦的西式服装,黑白相间,看起来文质彬彬。
鼻梁上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扫着整个灵堂,询问旁边的丫鬟,“我娘呢?”
小绿说:“夫人在隔间,刚才哭得伤心。二少爷,您要不要先上柱香?”
陈文琛迈步过去,“这是自然。你帮我点香。”他视线落在跪在灵堂前披麻戴孝的背影身上,这是?
小绿点了香过来,见他一直盯着人,便低声说:“这是大少奶奶。”
陈文琛皱眉,“别这么叫。还没拜堂,更没进门,算什么大少奶奶。她没有名字吗?”
小绿只是个丫鬟,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凤息。”
“这就对了。”陈文琛在西洋接受了先进思想,冷不丁又看见这等陋习,实在有些无法接受,他走过去扶起凤息,谁知一个抬头,一双漆黑亮丽的眼睛映入眼帘,他愣了一下便被推开了。
“凤姑娘,你不必再在这里守着。回家吧。”
陈文琛想再扶她,伸了手又缩回来,先接过香给大哥上了香,之后再蹲在凤息面前说:“你不想回家吗?我可以帮你。”
凤息一直没看他,只是一味的烧着纸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伸手去拿过凤息手上的纸钱,只见凤息又从旁边拿起一些往火盆里丢,他半蹲着在她身边,问:“你为什么都不说话?我大哥也没娶你。你甚至连轿子都没上,这样在这里守寡不觉得痛苦吗?”
凤息还是没开口,却是回头静静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着他。
“文琛,你跟大嫂靠那么近做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女声,陈文琛把纸钱一放,起身迎了过去,“娘。她不是没嫁进来吗?不算大嫂,您这样让她莫名其妙守着灵位也太不近人情了。”
汤夫人拍了他脑袋一下,身上的白色披风往下滑了一些,面色有些憔悴,眼睛还肿着,“送你去西洋读书,你就读了这些东西回来?虽然没过门,但她家收了咱家聘礼,也是亲家公送人过来的。怎么就算不得大嫂了?”
陈文琛不认同这套腐朽的规则,“凡是讲究你情我愿。凤姑娘怎么可能会情愿年纪轻轻守寡?娘~放她回家吧,让她另选夫家。”
大宅内的游廊绕着各个厢房,此时都挂着素锦白绸。
汤夫人带着小儿子走出堂屋,“你这孩子,懂什么?就算娘想放她出去,她也再找不到夫家了。”
一个姑娘家,刚过完礼夫家就过世,整个镇上哪有人会娶?被指指点点说克夫算是轻的,丧门星那才严重。
留在陈家守寡,等十八年立个贞节牌坊,没什么不好的。
“清政府都推翻了,还立什么贞节牌坊,那东西能吃吗?”陈文琛挽着汤夫人的手臂,两人经过游廊走进一间厢房,他把人扶着坐下。
“呸呸呸。你这是侮辱老祖宗。就不该送你去留学,看看你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哪像个陈家二少爷?倒像是酒楼里的小厮。你这话要是被你爹听到了,准让人把你锁起来。疯了一般。”汤夫人怒目看着他。
陈文琛不以为然,“我爹那个老古董,听不到爱听的话就说人家疯了。小妹就是这么被爹逼死的。”
“嘘嘘嘘!”汤夫人快速捂着儿子的嘴,往外看了看,起身过去关上门,轻骂道:“你小妹那是大逆不道,自古以来,在家从父,偏生要逃婚,整个陈家的面子都被丢光了。你爹给她定的婚事有什么不好的?嫁过去当大少奶奶,吃香喝辣。”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小妹是姨娘生的,但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啊。”
汤夫人轻哧了一声,“我看着她长大,那又怎么样?她就是离经叛道,没浸猪笼就不错了。上吊死算是体面。”
陈文琛听得浑身难受,“我不跟您说了。凤姑娘必须要还人自由,她明明没进门,非要她在陈家的话,那我就娶了她。”
“你又在说混账话,全镇都知道她是你大嫂!叔嫂偷情像样吗?”
陈文琛叉着腰说:“唐玄宗还抢了儿媳妇呢。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儿媳妇。凤姑娘都没进门,差得远了。”
“低声些。这些难道光彩吗?也不怕说出去笑话。你这次回来,你爹肯定也会给你定亲,别在你爹面前说这话,小心请家法。”
“什么家法就是私刑!打人还有理了。难道他是我爹就可以随意打骂我吗?”
汤夫人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拍了好几下胸口,“你!二十四孝读茅厕里去了你。”
“父慈子孝也是自小学的。爹打我就是不慈,我何必要孝。”陈文琛说完看娘亲快气晕过去了,忙停住话口过去扶着娘亲帮他顺气,“娘~我不想娶不喜欢的人。您就剩我这么个孩子,您忍心让我对着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吗?”
汤夫人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娶妻娶贤,娶妾娶色。你纳妾的时候就可以娶你喜欢的。”
“我不要纳妾,孩儿今生只想娶一个人。”
汤夫人白他一眼,“堂堂陈家娶不起吗?你只想娶一个娘不逼你,但是喜不喜欢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一切是你爹的决定。”
陈文琛耷拉着脑袋,撒娇似的贴着娘亲的背,“娘~你忍心看我被爹打死吗?”
“你别去他跟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完了。好了,快用晚膳了,我去叫人布置。”
“那凤姑娘呢?”
“她得干净守灵,只能吃些清淡。有丫鬟会端给她。你少操心,别打她主意。现在跟娘去看看你爹,他也伤心着呢。”汤夫人反复叮嘱了几次,虽是知道小儿子平日雅好诗书,并不风流,但这是大事。
陈文琛面上是点头应下了。
三更半夜,灵堂只剩下凤息和两三个下人时,陈文琛又来了。
“凤姑娘。你在陈家会耽误你的一生,我这边呢,有两条路给你选。”
凤息抬眸瞧他一眼,好似在问什么路不是死路?
陈文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凤息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跪在冰冷的地上,穿着白色孝服,美目无神,看着实在楚楚可怜。
这倒不好办了。
姑娘好好的尚且不好找夫家,哑巴了更不好找,只能当小妾,太委屈了。许多习俗,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陈文琛并不想害了凤息,现如今的情况跟娘亲说的差不多,留在陈家好像还好过一些。
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下人也没真把凤息当府中的大少奶奶。
陈文琛看一眼地上凉透的白粥,否则能送凉了的饭食来?
“凤姑娘,我本来是给你找了两条路,虽说你哑了,但还是希望可以给你选择。”陈文琛被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学再多先进思想也架不住还是个毛头小子,被美人看着谁也受不了。
只能转开视线,从怀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再甩了甩钢笔边说边写,“一呢,你可以离开陈家,聘礼也不用退了。”刚说完第一条他的胳膊就被抓住了,对上殷切求饶的目光,他问:“怎么了?”
凤息一直摇着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掀开自己的衣袖。
触目惊心的伤痕露了出来,陈文琛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谁打你的?是爹吗?”
凤息还是摇头。
陈文琛看她的模样,估计是不想回家了,“第二条呢,就是我娶了你。你家虽然收了聘礼,但婚书没下,你没过门,我娶了你之后,你要是想躲起来我就带你上庄子里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不会强迫你同房怎么样?”
凤息神色诧异的看着他。
陈文琛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会强迫她,便又靠近她,低声说:“其实,我喜欢男子。这辈子不会娶亲的。你别怕。”然而他说完,只见凤息脸色更震惊了,他叹口气,这也是常事,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你不会说话,我跟你说了也没关系。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
谁料,凤息拿过他手中的笔写下几行字。
陈文琛一看,才知道凤息不愿意离开陈家的缘由。
母亲早逝,父亲打猎为生,瞧她生得标志,一直想卖她去青楼,她不肯就打她,这次陈家为大少爷娶亲,给的聘礼十分丰厚,父亲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她在家里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在这里跪着也好,吃冷饭也好,总不会比家里更坏了。
“你难道不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吗?”
凤息摇头,她没有选择,然后又问陈文琛是真的喜欢男子吗?
“是的。我没告诉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别怕我好吗?我没有恶意。你不同意我也不会逼你。但如果你同意了,我一定......”陈文琛举起手,“一定办得妥帖,不让你受委屈。今生娶了你,也不会再纳妾。若日子久了你觉着无趣想离去,我也一定放你离开。”
凤息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又转头盯着火盆,面如枯槁的烧纸钱。
凤息盯着纸钱露出一抹晦涩的笑意,喜欢男人?
真巧啊二少爷,我就是男人。
陈文琛叹口气站起身,“你要不要起来休息一下,你跪一天了,膝盖还好吗?”等人站起来之后,他的视线从低往上移,“凤姑娘,你真高啊。同我一般高呢。怕是比我大哥还高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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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哑巴新郎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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