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了什么燕云声已经记不清了。
“奇迹”、“不可思议”、“运气太好了”这几个词语从医生口中说出，然后在病房里缭绕，直到现在还在燕云声的脑海在挥之不去。
医护人员已经离开病房五分钟，但燕云声还是不敢抬头去看病床上的青年。男人摩挲着被青年握住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对方的体温。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不知道对方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千刃，你睡了很久。”燕云声的喉咙有些干，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嘶哑，但他觉得病房里的氛围有些奇怪，而且他很想和解千刃说几句话，但此刻，他只能在内心祈祷对方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告白。
他害怕被拒绝，如果没听见，那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握手和戒指都可以用祈福这种迷信搪塞过去。
“嗯。”
燕云声觉得自己的后背大概都是冷汗，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害怕被大人责怪。解千刃的回应这么冷淡，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燕云声不敢去想，只得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
“你经常来看我。”解千刃笃定地说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燕云声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同床上的青年对视：“我……希望你快点醒来。”
解千刃的眸子很黑，这事燕云声早就知道，他觉得这双眼睛就像深渊一样要将所有的光芒都吸入其中，但燕云声觉得，这是个温暖的深渊，他早就深陷其中还无法自拔。
“嗯。”青年缓缓开口，语气仍旧毫无波澜，就像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仿佛对他来说这不过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醒了。”
男人的口中全是苦涩，他的爱意只能藏在心里，他不能说出来，他怕一旦将真心剖出就连朋友都不能做。
然而青年没再给他继续伤感的时间。
“燕警官，你刚刚说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燕云声愣了愣，但还是开口道：“我……希望你快点醒来。”
“不是这句。”
“千刃……你睡了很久。”
“也不是这句。”
燕云声知道了，青年听见了他的表白。
男人知道自己的运气一直不好，但没想到连表白都会这么点背，他想把目光移开，却有些舍不得。燕云声咬了咬牙，还是将那句话复述了出来。
“解千刃，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想放开，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青年微微勾唇，又笑了，燕云声觉得大概是自己伤心过度的幻觉。
“燕警官，我也很喜欢你。”
“你的戒指很好看，我收下了。”
燕云声拎着手中的两份晚饭，站在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前，任由晚风拂乱他额前的碎发。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于是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痛，痛得要命。所以，刚刚就不是在做梦。
十分钟前，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病房的，他能听见身后青年的轻笑，对方非但没有排斥，反而接受了他的爱意。
燕云声的脸有点红，快步进电梯上了楼。
晚饭是清淡的粥和一些汤汤水水，燕云声将粥吹凉些，然后亲手喂到青年嘴里。青年没有拒绝，一口一口地吃着，晚饭很快见了底，燕云声这才捞起自己那份晚饭，三下五除二地全部扒完。
“算数吗？”燕云声没由得问道。
“什么？”解千刃有些不明白男人的意思。
“刚刚说的话……”燕云声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三十二岁的人，有点像三岁的小孩，连这种事情都要再三确认，但他心里又着实害怕。
解千刃右手一伸，拉住了燕云声的手，捏了捏，黑色的戒指和男人手上的皮肤轻轻摩擦。
“燕警官，我不是小孩，说话算话。”
燕云声喉结动了动，他知道青年并不是在糊弄他，但他还是想再三确认，就像漂泊在海洋中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我对你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千刃，希望你明白。”
“嗯，我也一样。”
“我感觉老大最近的状态……好奇怪。”梅月看着伏案疾书的燕云声，有些担忧地看着对方，“他处理公务的效率越来越高了，感觉像在赶时间一样。”梅月拿起一份资料，上面是燕云声写的报告，和从前一样，很认真，事无巨细，完全没有糊弄的意思。
“感觉像迫不及待回家抱老婆一样。”萧眉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解千刃醒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将身体机能恢复的速度控制在一个正常范围内，燕云声出任务时他也会远远缀在后面看着对方。
感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尤其是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解千刃看着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开门声响起，是燕云声回来了。
这段时间男人基本都在饭点下班，最晚不会超过七点。爆炸案处理完毕后逮捕了一堆人，最近的城市安保十分严格，罪犯再猖狂也不敢在这时候跟警方明着干。
“给你做点新花样，我还买了点牛肉，酱着吃。”男人抬了抬手，示意解千刃看他手中的袋子。
“好。”解千刃这段时间学会了煮饭，他早就提前把饭放进了电饭锅，现在在保温，等燕云声做完饭就可以吃了。
燕云声的厨艺很好，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解千刃就不回家了，和他住在一起，男人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两位当事人似乎都十分享受。
“明天我加班，来局里一起吃饭吗？一楼的食堂还可以。”燕云声喝了口汤，试探似地看了看解千刃，青年被他逗笑了，他现在算是个特殊队员，去局里吃个饭根本不算什么，解千刃能理解，男人可能是怕解千刃在乎这些。
解千刃其实无所谓，他们两个关系本来就好，一起吃饭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就算看出来了那又怎样，最多承受点闲言碎语，这一点解千刃清楚，燕云声不可能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就放弃他。
而他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解千刃来得很早，他早饭随便下楼吃了点，一碗面几个包子草草了事，路上还顺便逮了个不长眼的扒手。现在已经过了早高峰，公交车没有特别挤，解千刃熟练地刷了二维码，找了个位置坐下。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时间已经有些久了，久到他忘了他原本不属于这里。他和燕云声从相识到相爱，用了将近一年。
他从前从不觉得自己这么容易就会被打动，但燕云声就是做到了。还在末世时解千刃就觉得自己只是个冰冷的战斗机器，只要战斗，然后活着就好——虽然到最后，他也不是很想活了。
因为太过无趣，在原来的世界，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从一开始的亲人、家，到最后的算得上“朋友”的同事。
他就是个在末日里流浪的人，无限的寿命注定要忍受无穷的寂寥，这便是永生的代价。
不，与其说是代价，倒不如说是诅咒。
他该庆幸遇见了燕云声吗？显然是的。对方的爱很纯粹，会用尽一切来爱他，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解千刃自己本身就很特殊，这人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就多，但那是更多的是审视、试探，并没有爱慕。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关注慢慢变了味道。
局里解千刃没少来，刚出院的时候局长三番五次地把他叫来嘘寒问暖，现在他闭着眼都能走到燕云声的办公室。
“小解哥！”梅月在办公室招手，这位年轻的女警官最后还是放弃了改掉这个称呼，现在已经可以波澜不惊地叫比他年纪小的解千刃“哥”了。
几人进了走廊，前往食堂，梅月和萧眉走在前头，燕云声下意识地想去牵解千刃的手，但想起来这是局里，还是按下了这个心思。
食堂不贵，解千刃打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饭，和燕云声坐在一起。
“小解，老大是不是找对象了？”萧眉朝燕云声挤眉弄眼的，但话却是跟解千刃说的，青年眉头一跳，瞥了萧眉一眼，知道对方并不是发现了他和燕云声的关系，或许是想从自己这打听点消息：“你当燕警官是聋的吗？”敢直接这么问。
萧眉和燕云声共事多年，自然知道对方不会因此发脾气，但解千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转移话题，她也不再接着问，要么是真没有，要么是不愿意细说，这都不是她该过问的。解千刃当然不可能承认两人的关系，他和燕云声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燕云声还有点事要处理，解千刃先去洗了澡，花洒被固定在上方，温水拍打在青年英俊的脸庞和结实的肌肉上，又顺着两条清晰的人鱼线下滑。水流让他感到放松，不同于那次坠河，洗澡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神清气爽的事。
等他洗完澡吹完头，书房的灯仍旧亮着，燕云声的面庞被暖色的台灯灯光笼罩着，看起来无比认真。
青年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打扰，去了主卧。
两人同居已经有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关系，睡在一张榻上最多就是搂搂抱抱打个啵或者互相用手帮忙解决点生理冲动。
解千刃没有搞过对象谈过恋爱，更没有搞过同性对象，对床笫之间的事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第一次会很痛。疼痛并不是什么好事，解千刃大致回忆了从前受伤的感觉，于是决定好好补充一下这方面的知识，青年打开一个彩虹论坛，开始面无表情地搜索。
【怎么样才能让另一半不是很痛。】
【第一次需要注意什么？】
解千刃：我得多做点功课，不然燕警官会痛
燕云声：？
小解的自1为是时间！
——
下一章这个世界完结，21章也是今天更，稍微晚点。22章开始就是新世界了，素切片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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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千里缉凶（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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