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主是只莫名其妙的奶牛猫

常哲现在正在和“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句话作斗争,尽可能地不要使自己的眼神落到一旁无人问津的紫米寿司上。那是常妈妈今天凌晨两点半就爬起来做到现在的成果,每一个寿司都刻意卷的厚厚的,料加的足。

常妈妈不清楚他学校的状况,不知道孩子读什么书,上什么课,但她知道高中生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她可得让这帮年轻小姑娘小伙子们吃饱,拿个好成绩来才对!

常哲在凌晨两点半时被他母亲轻手轻脚的起床声惊动,睁眼看天花板上斑驳脱落的墙皮。窗帘是破了洞补上的,遮不住从对面居民楼透过来的光,他听从厨房穿来的刻意放轻的切菜声,胃底被拉扯下坠般绞痛起来。

他知道妈妈不会理解的。这里的孩子温和有礼,看起来比小镇的混混学子们正了不少,却更让人相处难受恶心。一切的发生都是找不到踪迹的。

刚开始时事情会小到人根本不觉得是事情。就好比用得顺手的黑笔和本子找不到放在哪里,接着是体育课跑步被绊倒、食堂饭菜里吃出虫子。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直呼倒霉却又摸不着头脑。

后来事情就渐渐加重,好像有一把火隔着薄薄的一层纸,非要让他感受到烫。原本他的位置是在最前排,但最近月考后的一次随机换座位,他就倒霉得调换到旁边是垃圾桶的位置,时常能够闻到垃圾桶里发出的臭味。

如果臭味是他尚且能够忍受的,上课后,仿佛前排人有意无意的,他就会开始听不清楚老师的话、看不见黑板上写的字。前排悄悄话音量恰好能够扰乱他思绪,又很难让人能够有理由大发雷霆。

即便再三提醒前排的人不要来回晃,对方最多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道个歉,态度诚恳,却绝没往心里去。讨论题目嘛,他们坐后排的成绩差嘛,不小心的嘛,情有可原嘛,于是他只能默默忍受。

紧接着就是他的“运气”忽然差得离谱,交上去的作业被人无意弄丢,出门不小心被污水桶泼了一身,然后上体育课发现运动服被扯烂。最后到他的书包开始时不时不翼而飞,脏兮兮的被他沉默地从各种垃圾桶捡回来。

没有人对他进行身体上的暴力,常哲也想不出来他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他把过去没注意的每个细节抽丝剥茧去分析,却依旧不明白到底让谁这么针对。

但当他将警惕目光转向身边时,所有人看上去却都和之前一样和善,见面时对他礼貌微笑,点头示意,一如他刚刚踏入这所贵族高中的第一天。每个人都表现得十分“正常”,以至每日担惊受怕的他倒像个需要心理医生的人。

疑问和恐慌开始疯狂淹没他的呼吸。停不下的猜测和自我怀疑一步步压下,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常哲缓缓地、朦胧地、不可置信地意识到现实。

这一整所学校都是恶意的帮凶。

他找不到能够求助的对象,学生们的眼里是兴致勃勃,老师们则无动于衷。而如果他选择退学,没有这笔奖学金,他根本支付不起父亲的医药费。

这个他本就不熟悉的世界像是一瞬间异变,张开獠牙要把他的骨也咬碎。他却甚至找不到任何一条能看到希望的路。

常哲不是没有想过自我了断。但他没有办法让妈妈再多一个夜里掩面痛哭的理由,主要是想着,死亡是早晚的事情,他都活到现在了,那不如在死之前多活一会吧。不然妈妈该有多自责啊?他舍不得看她再哭了。

忍住,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生活。开始先是恐慌,恐慌之后就是麻木,而麻木到了一定时日,那些愤怒终于连接上蜘蛛网,在深埋的地下接二连三炸开。

愤怒带来的力量让生命迸发得更坚强了,对方不动手,能在小动作上让精神受的压迫到底有限。他坚持的时间终于长到了让这些人失去兴趣。

没人再用那种若有若无,好像划过皮肤的细针的目光看他,他的书包也再也没进过垃圾桶。只是周围的人更加冷淡了,连话也不说,常哲乐得清闲,自顾自学他自己的。偶尔想起这件事,发现把他逼到死角的那段日子再长也不过两个月未满。

两个月……时间甚至比不过一个季度的更替。从凌晨做到早上,却只能做一大袋没人愿意吃的紫米寿司。

常哲蹲在操场的角落,那一大袋紫米寿司用便宜的超市塑料袋装着放在脚边。

他沉默地盯着格子网里热火朝天的接力赛,比赛结果出来了。高二(4)班二十二个人全都聚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个看起来发现人群少了人,兴高采烈地为他们中的冠军喝彩。常哲面无表情地拆开袋子的口袋,紫米寿司用食物保鲜膜包裹得紧紧,他打开的时候,肉松都酥酥地往地上掉。

二十八个。

他想。

应该是带着老师的份也做了。他可以吃八个。剩下的在放学后去卖,卖不掉的再想办法。他没想出个办法,因为有人来了。像是没发现树后坐着个人,被吓了一跳。

“哦…”

常哲:……

他没想理人,只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很帅气的年轻学生,他看见对方的肩膀挂着高一的徽章。黑发里挑染了几缕白,空气刘海被墨镜推成背头,两只耳朵琳琅满目地挂满了各类耳饰。

琳琅满目这个词可能用的不太对味,但这是常哲的第一想法,他一瞬间找不出去形容一只耳朵八个耳钉的合适词语了。他认识的这所贵族学院每个人都是伪善的,哪怕本质再烂,好歹在外貌总是一副人模狗样的上流端庄样子。常哲第一次在这所学校看到这样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人。

“你吃的好多啊。”

他尚且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眼前的墨镜男就开始行动了,自来熟地在他旁边扒拉出一片空地坐下了。对方实在有张好脸,哪怕坐姿如此豪放,看起来到底是赏心悦目的,隐隐还有在拍杂志封面的错觉。

常哲拿不准到底要拿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个家伙。他在这所学校就没见接受过正宗的善意,但也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和他搭话。那帮大小姐大少爷觉得那算自降身份。最后只能保守地嗯了一声。

墨镜男倒没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他坐下后就把脑袋往前倾斜了一点,鼻尖轻轻动了一下。就像猫科动物吹饭前矜持先闻闻那样,然后肉眼可见地脸色发亮。

“好香。”

紧接着转过头看他。

“能够给我吃吗?”

常哲:……

连请字都没有就算了。

甚至不是问能吃一个吗而是能吃吗?

他被这个和这所学院画风格格不入的陌生人打败了。寿司放在那里也是没人吃,于是半是妥协半是默认地点头。

没预料到对方真的一点也不和他客气。长着一张适合放国际时尚杂志封面的酷哥脸,琳琅满目的耳钉精从袋子里拿走两个放他怀里,顶着理所应当的表情把剩下所有的寿司都拎到了自己脚边。

常哲:?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好……”他说一半语塞了。

对方自然地伸出手和他握。

“你也好,我叫傅祝山。”

握完就松,拿起寿司扯开保鲜膜就往嘴里塞。行云如流水,常哲恍恍惚惚把自己名字也介绍好的时候,傅祝山已经吃到第三个了。关于对方身份和来意的猜忌,行为抽象的不理解全都短暂的消失了。

常哲发自内心地感慨:“你好能吃。”

傅祝山好像很骄傲,眉头很自傲地往上挑。却没时间在往嘴里塞第五个寿司卷的同时说一句“那当然。”

这吃相常哲看着都噎人。

他手边只有一瓶自己喝过的水,下意识拿起来攥手里后才想起来自己喝过一口。于是不好意思递出去,手在空中画个半圈又回去了。

“不给我喝吗?”

傅祝山把第六个寿司卷的一半咽下去。眼睛跟着他手里的那杯水转。

常哲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

“这杯我喝过了。”

傅祝山先是“嗯?”了一声。又咬了一大口寿司,脑回路总能冒出常哲的世界思考规律。

傅祝山:“你是女孩子?”

常哲:“……”

常哲:“?”

他卡壳,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逻辑。一种和在这所学院感受到的完全不同的无奈把他包裹了,他恍惚里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干幼教。

常哲说:“男孩子也不能随便喝男孩子的水。”

傅祝山问他:“为什么?”

这下幼教的事业线更明显了。

为了防止更多的为什么,常哲决定委婉回答:“我和你才刚刚认识。这样不礼貌。”

傅祝山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咽下第十个寿司,终于感受到了水分的缺失。于是挪挪屁股凑过去,凑到常哲旁边。

“我礼貌地认识你。”

“给我喝水,常哲。”

常哲觉得自己发现了对方能这么坦坦荡荡违反校规的原因了。傅祝山可能脑子不太好。但与此同时他强大的学习能力却对接成功了那份神奇的脑回路。

之前说的你吃的好多,原来是你吃的好多。他感到神经兮兮,莫名其妙地就想笑。

常哲捡起幼教的事业线。

“礼貌要说请。”

“哦…”傅祝山又发出那种奇妙的感叹声,“请给我喝水,常哲。”

“还要说谢谢。”

“谢谢。”

“不客气。”

常哲拿食物保鲜膜把瓶口包裹住,递给傅祝山。傅祝山一口干半瓶,又一口气吃了五六个寿司卷。常哲盯着他的嘴巴和肚子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快的进食速度。

傅祝山吃,常哲看。

两个人以这种奇妙的相处方式相处到了傅祝山吃到第二十五个寿司卷。对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把最后一个寿司卷塞在兜里。然后在裤兜里掏掏摸摸,摸出一小块亮闪闪的金币碎片。

“给你。”

傅祝山把金币碎片放在常哲手心。然后又想了想,乖乖地按照常哲教他的说了句。

“谢谢。”

挥挥手,往他来的地方又跑没了影。

金币碎片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光是重量也知道价值不菲。常哲感到自己好像突如其来感受了一次神话故事里的仙女报恩。

望着手心里的碎片。

常哲匪夷所思地笑出声。

什么东西啊。

他想。

莫名其妙的。

按照道理来说,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

于是从自己的世界里看去,相同的事物也会有不同。感谢祝山足以破开所有世界观的神经脑洞,他在常哲的破旧小屋里砸开个能看见太阳的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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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男主是只莫名其妙的奶牛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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