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鹤这次是来替李景琛和纪明淑传话的,新皇登基,不忘让心腹来告诉心上人自己一切平安。
纪明淑将心里的担忧悉数掩下,只问了些新皇近日身体可还好之类的问题,心里清楚目前仍是重要的时期,没有多问。
“我去求个签,”纪明淑向雨昕眨了眨眼,“你们先聊,过会儿去解签处寻我。”
纪明淑离开前不忘给挽春使个眼色让她站到一边。
亭里就剩下了褚鹤和雨昕。
“坐。”褚鹤温声道。
雨昕低着头依言坐下,抿了抿唇,侧首观望山间的景色。
褚鹤也不催她说话,嘴角挂着淡笑,视线扫过她的侧颜。
“说来也巧,你救了我两次,”褚鹤没有先跟她客套,许是时间不够,又许是雨昕到底有些特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雨昕转过头来看他,表情先是惊讶,之后眼神探究,似乎想从他万年不变的微笑里看出什么来。
盯了半响,那人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雨昕只好放弃,表情带了点无奈:
“我还能想要什么?我想下半辈子过得舒心,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雨昕的答案似乎在他意料之中,褚鹤点了点头,又接着问:“这个自然,那除此之外呢?”
雨昕一愣。
她从褚鹤的话里感觉到了循循善诱的意味,但是……
“除此之外?”雨昕表情认真地摇头,“不,于我而言,光是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褚鹤眼神一顿,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开始跟她说些京城的趣事。
平日对待那些达官贵族都能游刃有余八面玲珑,让雨昕觉得有趣对褚鹤来说再简单不过。很快雨昕的心思就被他说的话吸引过去,眉眼都明朗了些许。
时间过得飞快,褚鹤很快就得回府处理事务,雨昕向他行礼道别,没有抬头看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找到纪明淑之后,纪明淑冲她眨眼睛,雨昕笑笑掩饰过去,纪明淑一愣,若有所思。
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这次的事,雨昕的生活也恢复到和宫变之前没什么两样。
要说变化也不是没有,比如府里下人变得谨慎勤快了很多,鲜少撞见在角落里偷偷议论的小丫鬟了。这种时期任何话都得关起门来说。
还有就是雨昕见到纪明淑的次数更少了一些,她知道纪明淑是在利用自己重生的优势来想办法帮李景琛的忙。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的感情令人羡慕,因为李景琛对纪明淑有着全然的信任,也并未追问过她的秘密。
这也是纪明淑倾力帮助李景琛的原因。
雨昕停住运笔,低头朝着纸上一袭长衫的清隽青年出神。
纪明淑就快要入宫当皇后了……剧本也快要到结尾,她的时间同样也不多了。
一旦她所知道的剧情结束,她就会少了很大的优势,更何况她的身份并不允许她做多少事情,越拖限制就越多。
笔尖在纸上方停留太久,有一小滴墨蓦的滴在画上,晕出一个黑点。
雨昕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多出了某种决心。
放下笔,手指将纸张掀起,揉成一团——她烧掉了这幅画。
……
新皇下旨,迎娶纪氏嫡女为后。
早在这道圣旨公布之前,民间就已经传开了在新皇南下查案时正好遇到回乡省亲的纪家小姐,两人经历了危险互相帮助死里逃生的故事。
男主是真龙天子,女主是个出身不如男主但聪慧勇敢的大小姐,在男主落难时救了他,如今男主终于为了报恩要娶女主当皇后——这种如戏本里一样的故事,还是真实发生在皇上身上的,难免被百姓所津津乐道。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大臣有心反对,也只有少数人敢站出来说,但已经没有用了。
李景琛已将一切都安排好。
纪明淑出嫁那天十里红妆,李景琛特意将各礼都做足了,亲自骑马过长街,从纪府接她回宫。
盖头上的金黄色流苏摇曳,身形纤细的新娘子被扶上装饰华丽的花轿,轿帘落下之前似乎往纪府的方向回看了一眼。
雨昕就回想起早上梳妆完毕的纪明淑凤冠霞帔笑靥如花的样子,比平日里更加明艳,美得惊心动魄。
前面一身喜服的李景琛同样挺拔英俊,脸上难得带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笑意直达眼底。
雨昕也被这种普天同庆的气氛所感染,心情轻松了些许,眼波一转,就和一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褚鹤混在迎亲的队伍里,骑了一匹黑马,穿了一身红色稍浅的样式低调的红袍。
褚鹤肤色不白,穿红衣着实有点奇怪,但还是有种清隽挺拔的从容感。
若这红色再深一些,就如同李景琛身上那件喜服那样深而沉稳……大概会很好看。
雨昕看着褚鹤的衣服想,刚一回神就意识到自己还在和褚鹤对视,就看到褚鹤带着笑意的灼灼目光。
雨昕像被烫到一样急忙移开视线,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热。
褚鹤笑了笑,不再盯着她,跟着迎亲的队伍转身走了。
褚鹤要忙碌的事情本来就不少,这下又添了几件。
“皇上就给臣加活儿干吧,迟早臣得请个病假,让皇上也做做臣平时做的杂事。”
大婚第三天,拿着长长礼品单子的褚鹤进宫径直去找了李景琛,在他挥退下人之后这样说道。
李景琛就喜欢褚鹤这种不见外又有分寸的样子,伸手做了个让他坐下的手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丞相又没娶亲,平日里肯定比朕闲一些啊。”李景琛笑眯眯的样子看的人牙痒痒。
低头看完礼单上圈出来的名目,年轻的帝王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重又变回威严的真龙天子:
“你查清楚了?”
“大部分都查清楚了,但还有几个老狐狸没有露出破绽。”
“哼,不过是些将倾之厦,只剩了那么几根枯木撑着罢了。”
戾气从李景琛眼里一闪而过,褚鹤只当没有看见,正襟危坐,视线朝下。
“好了……不说这个了。”李景琛放下礼单,“文哲,周太傅昨日问朕你的婚事……看来是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找个靠山。”
褚鹤身体一僵。
周太傅是前太子的老师,并无多大的实权,所以这番变天并没有怎么波及到他。朝局变化,不参与政事的有才德之人一般不会有人去为难。但太子失势,周太傅也不禁为自己的家族开始谋划,以免真的走向衰落的结局,而与新任丞相褚鹤联姻就是最好的方法。
娶周太傅之女的好处显而易见,虽然没有实权,但周太傅能做太子的老师,必定是在清流中德高望重有很大威望之辈。褚鹤本就代表了寒门出身的学子,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今后在那些出身贵族的名流雅士那里碰到的阻碍就会小很多。
若是运作得当,还能让他们的地位反过来……不是褚鹤求得周太傅提携,而是周太傅被这个寒门子弟的才华折服,甘愿支持他的大道。
以如今的形式,后者也并不难做到。
那么长久下来贵族也就不得不对以褚鹤为代表的寒门子弟做出妥协。
褚鹤几乎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看褚鹤许久没说话,李景琛开口:
“我之前听说……皇后的那个妹妹又救了你一次,你若是感激她或者喜欢她,可以娶她为妾,让她给你生个嫡长子。”
李景琛一顿,突然想起来:
“诶,说起来……皇后说今日她妹妹要来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
“皇上。”出声的却不是褚鹤,而是门外李景琛的一个心腹太监。
小太监推开门走进来,不紧不慢地向李景琛和褚鹤行礼。
褚鹤没来由地有种心慌的感觉。
“报皇上,皇后刚才传下懿旨,赐婚纪家七小姐和王家大公子。”
李景琛一愣,立刻转头去看褚鹤,就见他整个人都怔在那里,脸色渐渐发白。
李景琛很少看到褚鹤这么失态的样子。
“你先别急,等我去问问明淑……”
话虽这么说,李景琛心里很清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皇后已经发下懿旨,他更不可能在这个她地位尚不稳定的时候反对她的旨令。
褚鹤的失态也只是片刻,很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从容。
但李景琛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比来之前要阴沉了一些。
送走了褚鹤,李景琛转头就去皇后的宫殿找纪明淑。
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纪明淑准备好了茶和汤羹,伸手帮李景琛把外袍脱下来。
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景琛含了口银耳莲子羹,眼神问询地看向她。
纪明淑坐在他对面缓缓叹气:
“她在我这里跪了一个早上。”
李景琛恍然。
“看来你这个妹妹是个明白人……倒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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