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
吃了些饭,又吐了。
辛意然上网查,判断可能是太久没有进食,又咨询营养师,买补剂,他也配合慢慢恢复饮食。
没办葬礼,骨灰草草埋入墓园,房子清扫一番原样锁上。
回学校,他们去医院。
从心理科转精神科,能开的药都开了。
他按时吃药,正常上课,按部就班地做该做的事,几乎成了哑巴。
当辛意然放弃那种诱哄迁就的说话方式,普通、实在地讲话,他才简短说几个字。
原来他的沉默不止是回避,还是忍耐。
辛意然也不想把他当异类和病人,可是他不正常。
翻书的手动不动就停下,对着虚空沉思。有时他站在汤锅前,盯着煮沸的大泡,像是随时能一头扎进去。
辛意然把刀都收好,厨房锁起来,吃学校食堂和外卖,热水都不烧了。
七楼,冬天窗都是锁的,辛意然还封了一层胶,把沙发搬到阳台门前,夜里睡在沙发上,尽量不打扰他。
不知为什么,服药一段时间后他睡眠更差了,吃的也少了。
辛意然有时没顾上他,他就会一整天看书、写代码,或者就只是站在窗边发呆,忘记吃饭。
他缓慢地消瘦下去,像一棵到了寿数的树。
辛意然勾引的话他也能做,但是毫无享受,或许他从来没有享受过?
在学校,辛意然总是神经紧绷地跟在他左右。
所幸他对噪音没太大的反应,大多数时候他都心不在焉。
他的头疼好像好了,再没见他皱眉抓自己的头。
考试周前一天,老师在台上划重点,他突然径直走出教室。
辛意然扔下笔跟出去,他穿过走廊,走到电梯旁,打开窗,头重重磕在窗框上。
夹着雪花的寒风吹动他的头发,这是五楼,辛意然过去挽着他臂弯。
“头疼吗?”
“困了。”
没有否认头疼,困是因为药吧。
“你要不要休学在家修养?”
“家?”
以前还会笑笑,如今他一直是面无表情。
“哪来的家?”
“我努力了这么久,这么顺着你,你能不能正常点!”辛意然想如此向他咆哮,心却钝痛得没有力气。
病不是说好就好的。他才是那个最不好受的人。
和他吵架除了发泄情绪让事情无可挽回没有任何用处。
辛意然接着日复一日地小心、忍耐,忘记了过去恋爱的快乐信条,连自己都快忘记了。
意识到的时候,也升不起一丝离他而去的念头,只想着:“他现在只有我了。”
明确自己是爱上这个人了,辛意然用双手揉搓着脸。
犯贱啊……爱情,跟他,在这种时候。
应该乐观一点。
漫画和电视里那么强大的爱情,现在他有了,可以战胜……
他明里暗里,十次百次地换着方法表达: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式凉唯回以沉默。
怎么说?
要怎么让这个二十年的生命明白,他活了太久,走过了许多世界,经历很多事,现在他老了、累了,难以负荷了,要把一切都忘了。
他再不像人,他也是人,能永恒却没法不朽。
灵魂跟身体一样会走下坡路。
罗式凉的时候他明显感到自己变得有些意气用事,用师凉身体时浮躁不耐烦,到了这个世界,他也有了翁阳的阴郁冷血。
这些特质存在于每一个人,也包括他,但当衰退的灵魂屈服于崭新的身体,固有基因占了上风,压着他放大了这些特质也是事实。
人类的灵魂最初诞生绝不是为了经受千年万年的濯洗锤炼,而仅仅为了几十年的趋利避害生存繁衍。
身体更是只准备了三十年的最佳使用期和稀薄的自我修复力。
灵魂这种多少带有反本能色彩的东西,谁知道它由什么修复?
他吃进去的那些药,作用于身体,多少麻痹了他的灵魂,却没有承担任何修复的功能。
就像他拉不住一个坠落在半空中的人的手,这个世界、许多世界、一切现实都即将,或正在和他失去联系。
他既是那个半空中的人,也是无力拉住他的手的人……这所有,与你这个稚嫩而感情丰富的生命何干?
你再怎么努力都没用,吃药和理性也没用,不要问了,换个人爱,珍惜那不为你停留的时间,它比我对你还要无情,你却可以对抗它,用你迟钝蒙昧的觉知以及充满幻想的好奇心去享受它。
只活一次且寿命有限的你在限定时间内尚且运行良好。
而我目前在竭尽所能维持着“正常”的面貌生活在你们当中。
“我联系了父母的一个朋友,心理专家,我管他叫牟叔。”
辛意然拿开他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提心吊胆地问。
“你能和他见见,聊聊天么?”
式凉经历过的低谷时刻大概比那个牟叔全家的命加起来都长。
这次还不一样,这是一次断崖式坠落。
不,坠落并不准确,听起来太漂亮太梦幻了。
这更像是他孕育了千百年的死志显怀已久,一朝分娩,脐带割不断,带着它什么都做不了,无法遗弃也塞不回去,它不分昼夜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胡乱排泄,不可能当无事发生也安抚不好它。
你知道它是无辜的,合理的,有权力存在,你无与伦比地依赖它,也情不自禁地恨它,比起跟这个不可交流的东西相处,最好是掐死它,脐带把死亡传递给你,你跟它一起死。
哈——没错了,这是云弋做过的事!
活了万年有余的师尊寄生了一个女人,借由她切断了脐带,把包袱甩了出去。
而你给那个包袱起了名字,将他养大又杀了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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