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也来了,喝了半缸茶水,看了半天文件,没翻过一页。
“小陈呢?”他突然问。
“谁知道。昨天半下午,他电话里说要去找我,语气贼兴奋,结果我现场取证、背调都做完了,为了等他又把周边访察了一遍,人究竟没等到。”李不成提起就来气。“打电话也无人接听,倒是得了点线索。后来我就回了。”
“什么线索?”尹容问。
李不成正要说,被老宋打断了。
“那小子成家了不起了!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上班。”
老宋从人那听说了求亲的事。
“我这还有案子等着呢,有他忙的。”
李不成打过去,很快接通了。
“喂……不……哦……”
李不成把腿放下,捂住听筒,看向老宋。
“被人捡着了。说拿出诚意来,他就把电话原封不动还回来。”
“意思就是要钱呗。”老宋皱眉,“告诉他这是警察电话。”
“那估计这人宁可把电话砸了。要不电话给他得了,也算行俊杰的善积我的德了。”
话是这么说,李不成把电话拿到耳边,问:
“从哪捡到的?要多少?……便宜点便宜点……行,等会儿我去找你。”
“咋答应了?”
“电话是在风俗街丢的。那地方鱼龙混杂,他没准出事了。”
“哼,他还少这样一惊一乍吓唬人?那次打赌扫黑完后小陈人不见了三天联系不上,可哪找不着他,以为他牺牲了正要给他申个烈士名头,原来是他贪了人家一瓶酒,那种地方酒里有迷药不正常吗?”老宋举了举手里的茶缸。“结果愣是在厕所睡了三天,回来饿得跟孙子似的,你那两包挂面他都没用热水烫一下,就着我半缸隔夜茶给干嚼了。”
尹容扶额听着,不愧是他。
“反正我也要去现场。”李不成招呼尹容。“去不?”
尹容粗略整理了东西跟过去,老宋也来了。
“有个房东老太太报警,租户被盗,一个地方。”
李不成推出摩托车。
狭窄的驾驶座上,尹容被夹在李不成和老宋中间,李不成后背汗津津的,老宋满身烟臭,而且没有一个人戴安全帽,幸好不算远。
路上李不成说叫上陈俊杰,多个人能尽快排查出被害人住所分布规律。
尹容想说,追求效率倒是开快点啊!
到了之后,李不成在一个臭水沟边见了捡手机的人。
对方将近两米,穿着拳馆的衣服,说是在这儿捡的。
李不成歇了亮证件白拿手机的意思,给了钱。
等人走了,他发现手机开不了机,还以为是没电了,找街边小店借万能充,抠开后盖取电池充电,才发现缝里有泥水。
“那人把卡抠出来用自己电话跟我联系,俊杰这让水泡了不能使了……艹**怪不得这么臭!”
李不成骂了一阵,感慨了会儿世风日下,嚷嚷着要陈俊杰出血请吃饭,也就作罢了。
尹容想去查案,被老宋拽着,和李不成顺着臭水沟往下找了一圈陈俊杰,最终人没找着,到了盗窃案现场。
房东老太拿着钥匙守在门口。老宋亮出证件,指指门:“开门,清点下损失。”
“哎呦可算来了!”
“怎么就你,租客呢?”
“那姑娘昨晚就没回来,让人请家去了吧。”
这种说法,摆明说租客是个单干的妓'女。
“门我能开,就是贼在里面。”
“啥?”老宋一愣。“咋回事?”
“怕她人不在家,今早天不亮我来收租,门没关严,我扒门缝一瞅,有男的翻东西!我立马拿出钥匙就把门一锁。”
老宋笑她愚蠢:“不还有窗呢吗,这才三楼。”
“不的!谁知道这姑娘咋想的,给窗户外面都加了铁栏,猫都钻不出去。”
“行啦。”老宋点点头。“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还治不了他个小毛贼?”
老太开门,老宋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门锁跳开的动静还把他吓一跳。
门开,老宋扯扯李不成,让他打先锋。
尹容悄声嘱咐老太,他们一进去就再把门锁上。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红着眼睛坐在一片糟乱的屋地上,皱巴的灰衣襟上干结了一片暗红的血。
尹容回头,硬木门上是刚被击打出的裂痕。
男人见进来了人,从地上缓缓站起。
他比起捡手机的人还高半头,在狭小出租屋的破窗前站起来简直遮天蔽日。
老宋瞬间握住门把,没开开门。牟劲一撞,依旧纹丝不动。
老太在门外洋洋得意,她儿子是锁匠,孙子是木匠,房门是出了名的结实耐造。
尹容则拿出了手铐。
“非法入室,涉嫌盗窃,跟我们去警局。”
男人二话不说冲上前来,对着尹容面门,铁锤似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李不成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冲向身板瘦长但没有丝毫退缩的尹容,咬牙推开尹容自己上前。
尹容全神贯注着对方动作,本来能躲开,李不成这手着实出乎预料,但身体反射让他在栽倒一旁时反手抓住李不成的胳膊。
借力挪移,尹容回身按下李不成,千钧之力落在背上那瞬间他侧身,卸去冲劲。
李不成长了点眼力见,去和老宋蹲门口角落;尹容侧身顺势矮身,抱着男人因挥拳而曲起的膝弯,以肩为杠杆,将人撂倒在地。
“袭警罪加一等。”
男人试图踹开脚边的尹容,慌忙想要坐起。
“老子不差你们!”
尹容则立即滚身向他,闪避过那一脚,左手攥住他的大拇指,脱臼的危险让男人不得不顺他的力道翻过身,手臂整个被别到了背后,紧接着尹容的膝盖压在了他后颈上。
重力加强了力量,加上锁技,男人窒息、头昏脑胀,一动不动了。
李不成和老宋目瞪口呆地看着尹容给男人拷上手铐,从容地站起身。
“他怎么不动了?死了吗?”
老宋刚问,男人就咳了起来。
“用膝压还是太狠了,应该用手肘的。”尹容左手捏了捏右肩。“但最初那一拳我避得匆促,还是伤到了,现在右手臂抬不起来。”
李不成讪讪:“对不住啊……”
“我也有错,该提前跟你知会一声的。”
“是跟‘你们’。”老宋扶门站起来。
然后用他得天独厚的嗓门叫老太开门,气宇轩昂地走出门外。
“都解决了,等租客回来,叫她来警察局一趟。有她联系方式吗?”
“没有,开始她一连交了半年租金,后来也准时准点,所以我信这姑娘。”
“那你今天一大早来堵她?”
“这两个月房租和她都没影啦!”
门内李不成把人往起拎:“我俩带他回警局,你去医院看看吧,记得留票儿,工伤给报。”
尹容颔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一脚踩倒坐起的男人。
“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弄的?‘不差我们’又是什么意思?”
李不成听他说,想起交手过程中好像是有这么句话。
“回去再问不迟……”
说到一半,李不成意识到了什么。
“谁让他护着那个臭婊'子!”男人愤懑不甘地骂。“我白天黑夜地在楼下守了两个月,就差一点,昨天晚上就差一点就抓到她了!”
“还是预谋作案。”李不成踹了他一脚,“在我们之前你碰着过警察?哪?领道。”
见他俩让犯人走在前面,老宋不明所以,跟了过去。
在细狭阴暗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昨晚太混乱,男人也不是很清楚哪条道,足足走到中午,看着街边卖臭豆腐的,闻着那味儿他想起来了,领着他们到方才赎电话的臭水沟边上。
一路沿着沟子往上坡走,臭味直往鼻里钻,熏得人脑子都转不动了。
终于走到一个狭巷口,两面都是废屋,挨着主干道,车来车往,常是运货的大车,声音震耳欲聋。
李不成让尹容他们留在原地,跨过臭水沟,走进一人半宽的巷子。
过了许久,他退出巷子,撑着两边的墙,回头,茫然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
他似乎忘了要说什么,声音刚出口就呲了。尹容接收到他的目光,一前一后同他进了巷子。
李不成贴着满是霉斑的墙,小心地越过地上的人,踢开丝毫不怕人的大啃大嚼的耗子。
尹容看到地上的人脸已经被啃得认不出了,肩上的绷带也散开了。
陈俊杰经常忘记按时给烧伤的肩膀换药,伤势比起那晚重,腐肉的范围扩大了,他用另一只手摸那女孩的孕肚,尹容那时候就应该看出别扭的。
这儿的人骨子里排斥西医,而且穷惯了,不痛极不去药店,不到危时不进医院大门,能挺则挺。
昨天要是留意到他的伤情,要是在老李家等他一起走,要是昨晚就去找他——
李不成脱下外套盖住他的头肩,尹容用左臂配合李不成把尸体搬出去。
老宋明白发生了什么,回身给被拷着的男人一耳刮子,尚嫌不解气,拳拳脚脚招呼了他一顿。
人家咋地没咋地,老宋自己累得呼哧带喘。
正缓着气,一个发夹映入眼帘,丁香的形状,花朵部分镶嵌着廉价褪色的暗紫水钻。
尹容在尸体旁边看到,认出这是那天来送饭的:“你女儿琳琳的。”
李不成奇道:“你那晚远远看了琳琳一眼就记住了?”
“这个发夹明显有着琳琳的色彩。”
“这算啥理由?”老宋勃然大怒,“我家闺女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凭个发夹颜色,张嘴就来!”
“刚才那间屋子也是都是这样充满她色彩的东西。”
“你**说啥呢?”即使被李不成及时拽住,老宋似乎也要用唾沫星子殴打他。“我闺女在她老子我家里住,就算你对我有意见这么说人闺女你是没爹娘吗!”
“……”
某一瞬间尹容被触怒了,但理智告诉他生气只会激化矛盾。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
“作为她的至亲,你认不出她的私人物品?”
“小女儿家家的头卡……”
老宋收回要瞪到尹容脸上的眼睛。
不止受他客观态度感染,老宋还想到两个月前他借了朋友一笔钱,缩减了许多家用……老宋掏出电话。
“我给孩她妈打一个。不是我闺女的,我闺女我了解!”
尹容忍住冷笑,真是见多了这么“了解”孩子、“爱”孩子的父亲。
“怎么回事……给家里打电话你咋不接?一天天在家穷待着都——”老宋火爆的嗓门一噎。“琳琳咋了?!”
老宋电话对面呜哩哇啦的哭诉,老宋边应边追问,时不时有大车轰隆隆地开过,地面随之震颤。
李不成原地盘腿坐了,盯着自己的外套出神。
尹容则望着臭水沟,继续着‘要是’的猜想。
电话大概是陈俊杰穷尽最后一丝力气抛出的求救信号,要是早上赎电话那时往上走走,说不定,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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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警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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