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记得学校里有这样一个地方。
随凜无功而返。回到起始位置处他彻底傻眼，“我没看错吧?这是回体育园的路啊?怎么…”
原本的体育园入口处立着一扇古色古香的红黑色漆彩木门，窗的部分齐胸高，镂空，雕刻着纷繁复杂的花纹。
随凜缓慢推开门，安静的空气里发出“吱呀”一声响。等他跨过那道门槛，将木门在身后合上时，时间仿佛才再次流动起来。木门那边竟然是用餐的地方。与学校食堂相比，它看上去更高级更优雅，也更小更精致，如同广东某个街头的早茶店，却远比早茶店更加高端大气。
木门后左右两边都是用餐的地方，中间是足有六人宽的石板路。右手边那条有两家挨得很近的早餐店。一家人满为患，服务员艰难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每个人都打扮得很正式，如同以古风为主题的夜店里的招牌牛郎。其中有个长相格外帅气的服务员，眉峰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整个人如松一样挺拔地站在店门外，大概是在招揽顾客。
“您好!几位用餐?只有一位的话也能享受大桌待遇哦!”
帅气的服务员热情迎上来，大有一副你不吃饭就别想走的意思。
“你们家店铺装修很好看，但我打算再逛逛，待会想吃饭的话会再转回来的。”随凜摆摆手，眯着眼睛抱歉地笑了笑，随即抱着宣易歌快步走开了。
左手边的铺子店面更大，一间足有右边两间大。
随凜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到八点十分。可左边的店铺像是鬼片里的阴曹地府，没有灯光，只有粗长的红蜡烛，就连蜡烛燃烧散出的光都是惨淡的暗红色。桌子是红漆的，房梁上挂着厚重的红纱，甚至隔开屋子的珠帘也都是红色。到处都显得怪异。
随凜只是站在门口朝里打量一眼，便感受到了屋内的阴冷。寒气从脚底一窜而起，夏天的温度灼热而毒辣，外头的阳光如此明亮，里面却阴暗诡异极了。虽然是餐馆，却并没有用餐时供人坐下的椅子。到处都是红色，倒像古代大婚的囍房一般。
“你想进来看看吗?”
身边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个人，脸色白得像涂了粉，身着喜服，喜服上还有暗金色的线秀出的花纹。虽然面露笑意，却让人脊背发麻，产生一种退缩的情绪。
“不麻烦了，”随凜惊了一瞬，很快调整呼吸，“您让我自己看看吧。”
那人倒没有为难他，闻言听话地走到一旁，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随凜谨慎地走进去，一步步挪得缓慢且小心。宣易歌也不闹他，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如同一只玩偶猫。
屋子与屋子连在一起。走过摆着红桌的房间，推开对侧的门，竟然又是一间囍房。这间房子里空荡荡地，正中心的位置上放了一抬囍轿。红色流苏安静垂落在轿子两侧，从门缝里吹出的风自地面卷起，掀起囍轿帘子，让外来者得以一瞥——
轿中没有人，只有一方红盖头叠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放在最中央。
随凜绕着房间又逛了好几圈，别无收获。只好无功而返打算离开。
“不满意?”
身穿喜服脸白如纸的人挡在出口处，姿态放松地倚靠在墙上。
“没有。”随凜不愿多生事端，“挺好的。”
“哦，是吗?那就好。”那人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随凜产生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请您让一让，我要离开了。”随凜礼貌道。
“啊，好。”那人站直身子让开路，遮于阴影之下的眼睛仿佛抹了502一般紧紧黏在随凜身上，但总算没有耍手段，老老实实将人放走了。
重新回到阳光之下，随凜这才松了一口气。手肘压在柏油马路边的路灯上，弯了身子，整个人慢慢蹲下去。
[怎么了]
缅因从他怀里跳出来，焦急地绕着他转来转去。
“没事，有点饿，胃疼。”
[去另一边吃点东西]
“算了，不严重。再说，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东西能不能吃都说不好。”
缅因猫蹭蹭他的脚踝，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不再说话。缓了半晌，随凜一手压住胃部站起来，慢腾腾地朝来路走去。
在交错的小路上穿来穿去，周围的景色更加荒芜，明明拔地而起的高楼就立在不远处，周围却是不见天日的高大树木，枝叶层层叠叠，遮住天空。
远处密林里传来一阵啜泣声。
“宣易歌你变回去吧。前面好像有人。”
缅因猫晃晃脑袋，爆出一阵白光，而后星星点点的光点纷飞而起落到随凜脖颈处，下落至锁骨，形成一圈蝴蝶纹路。
随凜寻声走去，在一棵一人展臂粗的古树下发现了一个弯下身子不停啜泣的女孩。
“你好，”随凜谨慎地停在距女孩五步远的地方，友好地举起双手俯身问“需要帮助吗?请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女孩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睁大双眼，泪花还挂在眼角，又喜又怕地盯着他。
“这…这里是长岭师范学院，我是…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
大一新生?随凜微不可查地皱起眉，眼下正是大一新生的军训时间，怎么会有一个走丢的小姑娘独自待在这林子里?
“你们还没有军训吗?”随凜问。
女孩扶着树站起来，“军训在三天后开始。我们学校开学比较晚。”
这就对了。还没军训，所以并没有被晒黑，也没有穿上统一的迷彩服。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听说学校里有一片禁止进入的密林，也许这是在密林里。”
随凜不解:“为什么是禁止进入的地方?”
女孩立马来了精神，神神秘秘地凑近:“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听说五年前，有个老师带着研究生在这林子里建了个实验室做实验。可不知怎地，明明操作无误，却还是发生了有害气体泄露的事件，这些有害气体污染了实验室附近的土壤。学校为避免传出丑闻勉强把这件事强压下去，可那片被有害气体污染的土地无论如何也清理不干净。甚至有人说，因果关系反啦!实验室原来是建在一片墓地之上!这哪是实验事故，分明是鬼魂作祟!”
“大学生还相信鬼神之说?”随凜开玩笑道。
“你别不信!”女孩惊慌失措，“对鬼神不敬的人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随凜不予置评，转移话题道“所以为了避免再出事故，学校便把这一片林子封锁了?”
“Bingo!”
“那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
女孩如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忽然焉了，垂头丧气道:“不能。禁林大变样了，我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竟然走到别的地方去了!好不容易摸回来，就再不敢乱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随凜摇头叹道:“这样倒正常了。因为我也是通过类似的方式被丢过来的…”
两人沉默半晌，随凜再度开口道:“大概是有什么东西将我的学校与你们这里的禁林连在了一起。就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总得找找出路的。”
“那我们去哪?”
“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走到别处的吗?”
“记得，东南边。”
“那好，我们走。”
“不过，”女孩迟疑道，“按照你的说法，我那个时候应当是到你们学校去了?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学校!我叫许菱，长岭师范大学一年级新生，你叫什么名字?”
“随凜，科大统计系二年级学生。先走吧，一边走一边说。”
“奥!好!”
“那个，”二人在林子中快速穿行，许菱喘着气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恐怖传说?”
随凜疑惑:“怎么这么问?”
许菱眨眨眼睛，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你看过你们学校的军训吗?”
“看过啊，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许菱惊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
“…”
许菱问:“既然你是统计系的，那我想问问，中心极限定理是什么?”
“中心极限定理，一般指独立同分布的中心极限定理。假设随机变量X1，X2，......Xn，......独立同分布，并且具有有限的数学期望和方差：E(Xi)=μ，D(Xi)=σ^2(i=1,2....)，则对任意x，分布函数…”
“Stop!”许菱打手势示意他停下。“第二个问题，你认识许灼吗?”
随凜挑眉:“许灼?言旁许，灼灼其华的灼?他是我室友，你是他什么人?妹妹?”
“yep!恭喜你通过我的身份验证!”
“搞什么啊，”随凜笑了一下，“刚才忽然问我中心极限定理，给我吓了一跳!”
这番对话下来彻底打乱了暗藏的警惕与敌意，许菱朝他走进几步，神色沉重。“你们学校新生军训很奇怪。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体育园的操场上踢正步可他们的姿态都非常奇怪，膝盖和手臂竟然都是直的，连扬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踢正步不都是这样?说明他们练习得很好啊?”随凜歪歪头，“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不一样!你见过上发条的机器玩偶吗?他们就像那种机器玩偶，弯腰的时候完全没有人体曲线，整个后背硬挺着，就像一块铁板!我吓坏了，刚打算往回跑就跟其中一个人对上视线——那个人他，”许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连手指尖都微微颤抖。“那个人，他的脖子没法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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