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的能力是随着信徒的增加而增加的。当这个猜测被提出，全场的人不出所料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和他们之前所理解的神灵不一样。但仔细一想又很合理，甚至他们还感到自己被这个猜想隐隐安慰了。
神灵不完全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类也不只是无足轻重的蝼蚁。
两者是相互依存的。
当华旭国权力结构最顶层为了方耀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方耀却并不知情。他正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和玄清道长、刘勇一起在宿舍楼外的大树下嗮太阳。
“天气真好啊。”
方耀眯着眼，神情惬意而悠闲，比旁边白发苍苍的玄清道长更像个在乡下养老的老太爷。
“嗯，嗯。”玄清道长随声附和着，老人躺得很有仪态，道袍和发髻都一丝不乱，一看就是讲究人。旁边摆着瓜果的小方桌上还放着他如今不离身的布袋。
刘勇端坐在椅子上，依然是一副军人的作派，不与另外两人同流合污。
听到同伴的感叹，三班长向上望去。头顶的天空一洗如碧，那纯粹的蓝色几乎要把三班长的眼眸都吸进去。而初夏时分的微风吹拂在身上，中和了阳光的温度，不让人感觉到冷也不让人感到热，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让人心情好极了。
离开这边僻静的院子，玉音观外的工地上，一大群人正围着一辆新出现的高大吊车热热闹闹。
“这也太夸张了吧，这点小工程还把吊车给我们运来了。”工程队的一位负责人忍不住开口。比起他之前经手的工程，祭台虽然意义重大，但工作量还真不算多，哪里就用得上吊车了。“而且这么大一辆车弄过来可不容易，基地干嘛费这么大劲儿。”
郑连长笑着摆摆手，“车都弄来了，你们还是想一下怎么利用这辆车，别辜负基地的心意。”
“基地肯定是从视频里面看我们搬砖辛苦才送吊车来。”
“对啊对啊，那些木头部件重的很，以往都是我们一点点往上搬，现在有吊车可就轻松多了。”
“哎呀，难道张哥是不会开吊车？没关系，拿本说明书来，我们哥几个马上学。”“搬砖小工”们七嘴八舌地乐。
“去去去，别胡闹。我不会开工程队里还没人会开了，用得着你们现学？真是些促狭鬼！”负责人连连挥手赶走这几个“小工”，然后和其他笑着看他热闹的同伴嘀嘀咕咕地盘算起对这辆吊车的安排。
就像连长说的，这车来都来了，可不能辜负了基地的一片好意，好歹要把工程时间再缩短点。
郑连长笑了笑正要离开工地，却见到道观大门处有几个小战士正在那里你推我、我推你，又不时看向自己这边，便向他们走去。“小王，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被点名的小战士刚才还在推其他同伴出头，这下便支支吾吾起来，好一会才鼓起勇气看向自家连长。“连长，小方先生会不会走啊？”
“走？”连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走去哪里？”
“去别的地方啊！”另一个小战士也插嘴道。“现在大伙儿都知道那个金光罩是能动的，基地肯定也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派人把小方先生请走？”金光罩是大伙给光幕取的名字。虽然方耀没有给一道光幕命名的爱好，但人民群众却从各种民间神怪故事中得到了灵感。
金色。
圆形。
能驱邪除魔。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金光罩吗？
而从玄清道长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方耀也默不作声，只当不知道大伙儿的自得其乐。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郑连长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个紧张的年轻人，心里想着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在担忧这个问题。
“金光罩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又能杀丧尸，又能治病。”小王见连长没有生气的意思，胆子也大了。“现在知道金光罩能动，会不会就想着请小方先生去基地。”
“说不定直接去请首都呢！”又一个小战士跳起来，仿佛接受重任的是他。“保卫首长同志！”
“那你们想小方先生离开吗？”连长又问。
“不想。”小战士们诚实地摇摇头，“只要看着小方先生，看着这金光罩，我们心中可安心了。”
但这些淳朴的战士接下又低下头。“可我们也知道国家不容易，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人来治病。”小王指着几百米外正在“刷”光幕的感染者队伍说。“我们在这里很安全，而华旭国太大了，肯定还有很多更重要的地儿需要小方先生和金光罩保护。”
“我们就是想心里有个准备，免得老是挂着难受。”
听着他们有点混乱地互相补充着对方的话，连长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别操心了，方先生不会走的。”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小战士们身后传来，把他们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曾参谋正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在小战士们的心目中，从基地过来的曾参谋远不如自家连长这般亲近，还算不上自家人，所以他们这次偷偷找连长本来也是躲着曾参谋的。
这下被曾参谋抓到，他们好像被戳穿了心底那点可耻的自私，脸都涨的通红。但曾参谋的话又让他们在羞愧之余泛起欣喜，他们一起看向连长。
“小方先生不会走？”
郑连长笑道。“不会走。”
小战士们顿时欢欣鼓舞。
曾参谋被他们**裸的无视了。
曾参谋：……
明明是我回答的，你们怎么只会找郑连长确认。
郑连长拍拍小战士们的肩膀，“要不要听曾参谋给你们分析一下为什么小方先生不会走，也省得你们回去以后还胡思乱想。”
“要要要！”小战士们立刻都猛虎点头，一双双清澈无知的眼睛看向被他们搞沉默了的曾参谋。
曾参谋才不会跟这些小家伙们一般见识。他们一看就是大灾变前刚入伍的新兵，虽然在这一年中磨练出了军人的意志，但终究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说话行事毛毛糙糙很正常。
“你们也知道方先生要放在重要的地儿，”曾参谋的口气虽然不像郑连长你们温和，但依然耐心地一点点和他们解释，“那你们觉得现在整个华旭国最重要的地方是哪里？”
“首都。”
“核电站。”
“边境。”
“研究所。”
小战士们的回答被一一否决。接收到两位领导鼓励的眼神，他们的眼睛慢慢亮起，小王指着正在一点一点显出祭台雏形的工地慢慢开口。
“我们这儿？”
“对。就是玉音观，就是这块工地，这个祭台！”曾参谋这一次终于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除非祭台的功用被证伪，否则在当前的华旭国，这里就是重要的地方。”
小战士们这次终于放心了。至于曾参谋口中那个被证伪的前提，直接就在他们心中划过，没有激起一丝波澜，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而看着他们那对方耀迷信的模样，曾参谋和郑连长都没继续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估计担心这个的人还不少，要不要说明一下。”曾参谋问道。
郑连长摇摇头，“不用刻意去强调，他们看到这两天一切如常就会放心了。”
“听说基地那边还真有人提过把方耀带走，或者送去首都也行。”曾参谋消息灵通，也不介意和郑连长进行分享。
郑连长脸上的笑意不改，但温柔的语气却说出了冰冷的话。“不用管他们。哪里都免不了有蠢货，但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们在国家大事上做决定。”他看了看一旁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的吊车，基地的态度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曾参谋也望向那边，但他看的是中心祭台的位置。“离祭台搭建好也没几天时间了，希望一切真的和方耀说得一样。”
他是个不容易轻信的人，很难孤注一掷地去相信“神灵”这种只存在于远古神话和乡野传说的东西。
但他选择了相信。
基地和首都选择了相信。
而很快全面宣传FY事件的命令将被各基地、各单位坚定地执行下去，整个华旭国的人民也将面临这个选择。
他们大概率也会和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方耀依然眯着眼睛在嗮太阳。
在他的感知中，无数的光点向他涌来。那些从远方涌来的光点已渐渐地能和玉音观众人贡献的光点相提并论，涓涓细流渐渐成了闪着银色波光的小河。
其中有些光点格外显眼。
虽然纯度及不上玄清道长，甚至赶不上刘勇班长和玉音观里几位已经把视为神使、处处维护照顾的“半信徒”，但这些光点却闪着淡淡的金光，在一片银色的光河中沉静而耀眼。
这是人民群众中混入了大人物啊。
方耀心想。
他以为这就是惊喜了。但到了第二天，晚睡晚起的方耀还来不及睁眼，就被朝他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的光海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之间，他就像是只想蹭把猫粮、却被直接埋进了猫条堆的流浪猫，第一次惊呆了。
似乎。
好像。
事情离开了他的规划线。
惊喜来得太大太突然了！
四天之后。
祭台在全国直播、全民关注的情况下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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