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外面的工地还在火热，但方耀却被早早地劝回了住所。已经成为大家心目重要人物的他，如今的地位也就和熊猫差不多了。
但生物钟还没到点，方耀折腾了一会睡不着，又坐了起来。道观里用来发电的燃油并不多，所以除了大殿、工地和前后门的布防重地，其他地方依然在一片黑暗之中。方耀的房间里也只留了一只蜡烛。还好玄清道长的房间里家具很少，烛光加上月光，这间空旷的房间竟然也不显得黑。
方耀再次点出了那个半透明的屏幕准备找点事做，正巧看见上面一个小红点在闪烁着，提示他有新的未读信息。
方耀点开红点，这是总部发来的通知邮件。邮件很官方地通知他的投诉案已经正式处理完毕，让他引以为戒，并附上了几条客户给他的留言视频。
方家明明是个遍布诸天万界的奇异存在，却像个守法合规、行事一板一眼的现代企业，连总部都设在地球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里，这就很难评。
不过方耀从小也是在这样割裂的环境下长大的。平常在课堂里和同学们一起乖乖学习做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放假时却跟着父母到异世界旅游，见识那些光怪陆离的风景，和不同的智慧生物交朋友。
所以，他偶尔有点出格的想法也真的是很正常。
方耀一一点开留言。
“骗子！无耻！假扮系统，还动不动要抹杀我！偷偷看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很有趣吗？”
“姓方的，原来你都是在骗人！你知道我为了不被系统弄死有多努力吗？你还我的青春啊！！混蛋！！”
“系统先生，哦，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方先生了，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勉励和鞭策，让我奋力向上。但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毕竟被欺骗的感受并不好，而我也会重新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
……
显然，总部给与客户的补偿只是让他们不再投诉，却不足以平息他们心中对方耀的愤怒和不满。
方耀有点委屈。
他自认为自己是在很辛苦地扮演系统这个角色，每次任务下达都有认真考虑过难度，不会让客户真的被“抹杀”。而且这不是双赢的结果吗？他成了众多实习店主中的销冠，摆烂的高中生考上了一本，颓废的中年人奋发图强……
好在也不是每个留言的客户都在抱怨。比如这一位就对‘系统’先生的离开表示遗憾。
“原来‘多元世界泛人类联盟’是假的啊。可惜了，我正准备换一些其他世界的经典歌曲来搞个大新闻呢……”
看嘛。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永远对事业报以热忱，最大限度地利用手头的资源，不抱怨，不放弃。
方耀略感欣慰。
可惜总部并不欣赏他的事业心和工作创新。当醒悟过来的客户对他发起投诉后，他这个原本的优秀新人立刻就被一撸到底，从有着自家小店的实习店主变成了自由接单的临时工。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舞台变大了，他的自由度也更高了！
比如这一次，他选择了以“神灵”的身份介入任务，这个角色可太适合他了！
虽然方家人的天赋是联通诸天万界，但最初的时候他们的个人能力却并不出众，需要时间来慢慢成长。可是方耀不同，他的母亲是某处世界的神祇——一个即使结婚生子，也每天24小时都在认真雕琢新星球的敬业神，因此他天生就有着那个世界神祇的一些特性。
所以他对玄清道长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人类的信任、依赖和期盼确实都是非常宝贵的能量。他可以将其化为能力，做到他们‘认为’他可以做到、‘希望’他可以做到的事情。
这就有点类似道教传说中的香火成神。只是他并没有真正的神格，所以他的能力都是临时性的。用个通俗的比喻来说，现阶段的方耀是一个情绪能量的接收器和转化器，他可以用这些能量帮助那些相信自己的人类实现愿望，却没办法把它真正化作自己的实力。
但好处也在于此，没有神格就没有义务，他因此避开了被负面情绪污染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方耀又复盘了一下今天的收获。他收到的诸多能量中，最有价值的无疑来自玄清道长。毕竟玄清道长对他称得上是全心全意的信赖，无论他做何举动都丝毫没有怀疑。
然后是三班长。方耀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对方耀的信任和尊敬是发自内心的真挚和热切。
至于其他人，对方耀虽然都抱有极大的好感，但毕竟只认识一天，他们心中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选择相信。很多人的正面情绪甚至都没有指向方耀，所以才会升起便直接散溢在空中。
虽然开局不错，但依然任重道远啊。
“方居士，你醒了吗？”
听见门外传来老迈的声音，刚刚还抱着枕头沉睡的方耀睁开眼睛。窗外的日光已经照进房间。
这一觉睡得还挺沉。
方耀眨眨眼，眼神变得清明。
又是新的一天了。
应了玄清道长一声，方耀精神饱满地翻身起床，打开房门。看玄清道长的样子应该起来好一会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熟的士兵，正是昨天三班里的士兵。他端着的盘子里放着白粥、馒头和咸菜，显然是给晚起的方耀送早餐来了。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方耀连连道歉，接过战士手里的盘子。
战士咧嘴一笑，向方耀敬了个礼，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见只剩玄清道长一人，方耀也不再客气，示意道长坐在一旁，自己拿起筷子就开吃起来。“这小菜还腌得挺好，口感爽脆，咸淡合适。”
方耀呼噜呼噜一阵暴风式吸入，也幸好是玄清道长对方耀无脑信任，要是别人看到这一幕，怎么可能相信他是个神仙？
等方耀吃完，玄清道长便陪着方耀出门。如今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以道友的身份陪伴方耀，随时了解这位神异人士的情况，满足他的需求。这既是来自连长的嘱托，也符合老人本身的想法。
昨天众人忙碌了一天，荒凉的玉音观不但没有恢复往日旧观，反而更显得破败了。毕竟这个时候，修建祭台的材料只能就地取材。由于建筑材料和祭台的要求高度重合，几处殿宇被直接拆掉，连殿外的地砖都被撬了起来。
作为主人的玄清道长对此不但没有意见，还积极主动地当了拆家小帮手，为工程队们出谋划策。
但也有例外，比如大殿就完整保持了原貌。那布满灰尘的神像甚至还被人打理干净了，面前摆上了点燃的香烛，正有几位老人在那里喃喃祷祝。
看来在方耀出现之后，对于神佛的信仰又重新在人们心中有了一席之地。可惜这个神佛只是敷了金粉的死物，老人们那些怀着美好愿望的祈祷都散入了虚空，没有一丝能量投向方耀。
方耀看着这一幕，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也没有办法。终究还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走到山门外，祭台的基底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模样。见方耀出现，昨天那几个被委以重任的施工小队长立刻围了过来，让他检查现场的工程有没有什么问题。
方耀哪里能对专业人士的工作指指点点，便连连点头，举起大拇指夸赞工程的进度快，但同时也嘱咐他们不要过于心急，加班加点搞得太过疲惫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他之前的客户们都认为他是个把人往死里逼的混蛋，但他还真不是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黑心工头。他是有技巧地逼出客户们的最大潜力，而不是像后者那样只会无脑地压榨打工人的体力。
更重要的是，他付报酬啊。完全不打折扣，甚至大大超过水平线。
可惜他的好心在这里依然得不到理解。工程队成员们虽然表面上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能尽快把祭台建设起来，他们24小时干活都没问题！
“砰~砰~”
旁边传来两声低沉的声音，外围的防御阵地上，一个士兵正用步枪射击一个被工地声响吸引过来的丧尸。
“又干掉一个。”士兵们习以为常地收起枪。
此时平台外长长的石板路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具丧尸。虽然玉音观建在山顶，但附近仍然免不了有零散的丧尸在游荡。毕竟这些尸体都是没有意识的死物，游荡到哪里都不稀奇。
如果他们按原地计划安静躲避尸潮还好，但现在要搭建祭台，工地上不说人声鼎沸，也称得上是个不小的噪音发生器。这样一来，把附近的丧尸招来也就不稀奇了。
“都从正面过来还好，就怕从周围的树林扑出，一时看不到就麻烦了。”
“要不把周围的树砍掉一些吧？留一圈隔离带，丧尸一出来马上可以发现。”
“这工程量可不小，现在哪有人手干这个。而且你以为砍树动静就小了？说不定会引来更多丧尸呢。”
士兵们趴在沙袋上低声讨论，但也没能讨论出个好办法。连听到讨论的工程小队长也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起来。
“要不我们把工地周围拦一下，反正也只有侧边的位置最危险。”
“哪里去找多余的材料啊，难道把大殿也拆了？”
“做围栏随便找点木头就行，哪里需要拆大殿。”看到旁边的玄清道长，一个自认情商高一点的小队长连忙说道。可惜玄清道长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好意白费了。
方耀心中一动，这情况正好完美契合他的计划。
他轻咳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玄清道长更是关切地问道，“阿耀，怎么了？”
方耀微微一笑，摆出一副‘小事一桩无需担忧’的模样。“你们只管安心修祭台，这点小问题我来解决。”
守法合规、行事一板一眼的现代企业……
咳咳，这句话只代表方耀的个人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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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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