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东西，我会派人来取。”
顾屿终于再次开口。
“抱歉，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表情也淡得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五千万电子货币的赡养费已经转入你的账户。如果你还需要更多，我可以再转。”
几乎没什么犹豫，顾屿继续道：“如果你想要更多，我可以再转。”
神豪前夫。
江玖苏倒是觉得，如果顾屿不作为攻略对象，作为前夫确实是没话说。
体面、有礼，冷漠得无懈可击，和陆骁简直天差地别。
顾屿是一座冰山，不会为任何人融化。这些年，原主追了他那么久，他连心动的影子都没有。
只是每年过年准时把她带回去，拿去气他那位父亲。
她刚登入游戏副本的时候，还去看了个人主脑里的通讯记录。
一年也就寥寥几次的通讯，连消息这么多年，滑下来也就几页。
再往上滑都是玩家角色的小作文了。
江玖苏被那一大片字看着头晕，就没有再往上滑。
“对了，”江玖苏突然想了起来，“你之前给我的戒指，应该很贵重吧？我怕丢了，也一直放在家里。”
她望向面前没什么感情波动的男人。
顾屿表情颇为平淡，整个人姿态又矜贵，看起来比YJ-87还像是个仿生人。
要是说唯一比较明显的区别... ...
就是YJ-87的眼神里面是虚无空洞的，而顾屿的眼神则是太深，让人不知道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在想什么。
攻略对象没一个省心。
顾屿眼神落在了女人的手指上，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只是无名指上有着一圈颜色更为浅淡的戒痕，昭示着她常年带着戒指的痕迹。
她去警局前把自己常年带着的戒指摘了下来。
他把目光移开。
“戒指你可以留着。”他说，“当年是定做的，我拿回来并没有什么用。”
他居然还花心思解释了一下。
江玖苏笑了。
“好的，”她倒没有太在意，“留个念想也好。”
念想？
顾屿抿了抿唇，微微收紧下颌，从江玖苏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神情像是在沉思。
那一刻的他，安静得像一座俊美而冷清的雕像。
江玖苏以为他误会了她那句场面话，立马又补了一句。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她说，“这么多年，我也死心了。”
男人听完她的话，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变成了一派平静的模样。
那双深邃的眼睛后面的想法似乎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江玖苏也自然没有在意她随口说的话会带来什么效果。
这次副本的人物面板上共有四个攻略对象，目前点亮立绘的只有三个，顾屿、陆骁，还有 YJ-87。
而眼下看来，最有可能攻略成功的，竟然是陆骁。
顾屿被玩家角色追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动心，这样的人攻略起来难度太大。
江玖苏一开始就把他排除了出去。
至于YJ-87... ...虽然看起来很好攻略，但她总是觉得他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时刻陪在身边，却对“感情”一无所知的仿生人，总让人摸不清底。
以太仿生出产的仿生人，身体里都内置了 GPS 定位系统。江玖苏可以随时在主脑中看到他的信号。可每次想到这点，她又觉得那像是在侵犯**。
于是从没真正点开看过。
虽说主线任务是要阻止YJ-87刺杀董事，可如今的YJ-87怎么看都没有暴力倾向。
她不知道在这么想的时候，原本应该回到家的YJ-87，在主脑里代表他定位的红点正在快速朝着警局移动。
顾屿看着面前有些放空、心不在焉的前妻。
她在想什么？
人生头一回，顾屿起了好奇心。
明明这么多年来，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去问她在想什么。
她也热爱写小作文给他剖析她内心的所思所想。
可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认真地考虑探究她的内心。
“请按时服用药物。”人工管家的声音在顾屿床边响起，也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顾先生。”
富人的疗养院，考虑到病人**，一般护士都不会随意打扰。
而是用人工智能进行心率和时间的检测，定点提示药物服用和注射。
江玖苏顺势看向了床头柜，却没看到什么药物的影子。
“你的药在哪里？”她顺带着随口一问，“我帮你拿吧。”
顾屿缓缓点头。
“在旁边的柜子里。”他说着，用手指了指，“第二个柜子。”
其实他也可以拿得到，但如今刚从车祸中稍稍恢复过来一点，身体还有些虚弱。
江玖苏又主动提出，他便也没有拒绝。
好像隐隐约约也不是那么想要拒绝。
江玖苏没有多想，她刚要俯身拉开第二个柜子，就看到顾屿微微皱起来的眉。
啊——
差点忘记她身上的烟味了。
江玖苏抱歉地笑了：“稍等，我先脱个外套。”
还没等顾屿说什么，她便利落地脱掉了外套。
再次凑近的时候，她身上那糜烂的水果味已经淡了不少，几乎闻不到。
随之而来的是某种熟悉的香水味。
女人脱下了外套后露出了洁白修长的脖颈，上面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项链的设计十分简约中性，看不出来是男款还是女款。
顾屿依旧觉得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是某一年新年他叫人随意买的新年礼物。
手下的人付款买了这条项链，给他看了一眼，他也就点头了。
没想到她还留着。
甚至... ...贴身待在身上。
紧密地、没有丝毫缝隙地贴在了她的皮肤。如果不是脱了外套，都看不出来她带了项链。
江玖苏俯下身子，拉开了床头柜，把药瓶拿在了手上。
脖子上的项链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起来，顾屿垂下眼，目光却落在了那晃动的银色。
“都快二十多分钟了，你们怎么还没好？”
陆骁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江玖苏愣了一下，接着想要尽快把药瓶递给床上的顾屿，却没想到这动作幅度一大，她一时间重心不稳——
直接朝着对方倒了过去。
顾屿的面无表情也龟裂了，一瞬间，洁癖和身体的本能想让他躲开，可是这样的反应却在看到陆骁不耐烦地进门的身影时顿住。
这一犹豫，直接让江玖苏靠在了他的怀里。
女人柔软的身躯让顾屿的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不知为何，他一直极其稳定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
也在那时，顾屿想起来了那香水味为何会熟悉。
和他常用的是同一款。
顾屿睫毛抖了抖，双手还是搭在病床上，虽然江玖苏靠在他怀里，他的手依旧绅士，没有碰她。
两人直接唯一接触的部分，只是上半身罢了。
可这样的接触落在旁人眼里已经是暧昧至极。
陆骁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说了一句话见没有人理会，直接就走了进来。
陆少爷想不明白，怎么离了婚还有这么多话好说？
况且以他和顾屿的关系，他知道顾屿不会介意。
可一进来，他那散漫的态度就一下子没了。
英俊的男人桃花眼里没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
“你们在干什么？”
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江玖苏没有陆骁预料的心虚和窘迫，她瞬间从顾屿胸膛前离开，直起了身子。
她看着明显有些不爽的陆骁，露出了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
“我想给顾屿拿药。”她挥了挥手上还抓着的药瓶，“不小心绊了一脚。”
说着，她把药瓶递给了没有说话的顾屿。
“快喝吧。”她说，“你应该没感觉不舒服？”
顾屿摇了摇头，接着喝下了药水。
“行了，既然说完了，就赶紧走吧。”陆骁买没买账不知道，但他靠近了江玖苏说，“我要下班了。”
见到女人点头，他挑了挑眉，居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行了，顾屿，我们先走了。”陆骁嘴上道着别，但眼睛却没看自己病床上的好兄弟一眼，“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聚。”
顾屿看着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地走了。
门没有被合拢，他刚想用主脑控制着关上门，却看到门外的陆骁拉住了他的前妻。
身形高大的男子微微低下头，注视着他面前的女人。
顾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
陆骁还在低头，像是要亲下去一样，而她也不躲不闪。
顾屿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下一秒，他发现两人没有再拉进距离，陆骁只是在隔着很近同她讲话。
顾屿又等了一会，看到陆骁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直接“砰”地控制主脑关上了门。
他让自己忽略因为关门声过大而转头看他的男女。
“搞什么，顾屿怎么怪怪的。”陆骁眼神扫过了被大力关上的门。
他又看向了江玖苏。
忽然意识到两人之间有些近，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你现在回家？”
见江玖苏点头，他唇角一勾。
那笑意轻轻一挑，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底那点莫名的愉悦。
陆骁的桃花眼天生带着风情，笑起来的时候，连空气都显得暧昧起来。
“行吧，反正我正好有空。”
陆大少爷吊儿郎当地迈开腿，“就帮你个忙，送你回去。”
等到他开到了江玖苏家门口，陆骁磨磨蹭蹭的，直接被江玖苏打发走了。
她走进电梯，按了按钮，电梯摇摇晃晃地往上走。
这住房条件也太差了。
拿了前夫的赡养费，也该换点好地方，省得啾啾跟她一起也住得不舒服。
1987像是猜到了她心里想的事情，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他是仿生人，不会介意的。”他说。
江玖苏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走出电梯，却发现走廊里一片漆黑。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在安全通道门后响起，像是有人刚刚从这层楼跑下去一样。
女人皱起眉，立马存了个档，接着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门。
安全通道里只有标志闪着黯淡的绿光。
她眯起眼。
“有人跑了。”江玖苏说。
1987：“会是谁？”
她怎么知道。
江玖苏没有追下去，她走到了家门口，把指纹贴在了门锁上。
“滴——”
门开了。
房间里是一片漆黑。
江玖苏垂下眼，她夜视能力不错，即使在黑暗中，她也看清了门口星星点点的红色血滴。
空气里混着熟悉的铁锈味。
女人面不改色地眨了眨眼。
在某种直觉之下，她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开口道：“啾啾？”
“你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她。
江玖苏自言自语：“奇怪，他应该到家了... ...”
她又在门口表演了一番独白，终于听到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苏苏，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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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何以为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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