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做的……”话说出口,许知礼才发现自己的语调也不稳,他朝着方杳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他腿上的红色记号。
似乎用加粗的红色记号笔写的,他的大腿根部那一圈被圈了起来,大写的英文字母Y盘踞在他的右腿上,在收笔的那一瞬间,底下的竖往上提。
这个记号许知礼见了过无数次,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出现在他的梦里,是Y的笔迹,是他亲手写的。
方杳才脱离死亡威胁,又见到许知礼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他怯怯地跟连着后退。
“你去见了谁?”许知礼抓紧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手指陷进他的胳膊里,方杳吃痛,眼泪更加汹涌。
“是……是Y。”方杳抽抽嗒嗒,眼眶通红,“是Y,他要砍了我的腿……不行,这里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方杳提上裤子,无措地拉扯自己的头发,边摇头边重复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手机,手机……”方杳精神错乱地摸自己的口袋,从上衣到裤子,手机却不见踪迹,他一下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咚的一声,跌坐在地,双膝与地板接触碰撞处实打实的声响,“手机不见了……”
他的眼泪簌簌向下流,那双杏眼仿佛无止境的黑洞,怎样都流不尽悲伤。
“方杳,你先冷静一下。”许知礼喉结鼓动,心慌得不行,却面上不显,“你今天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怎么会碰见Y的?”
“我……知了,我要找我哥,先给我哥打电话好不好?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呜呜呜……”方杳呜呜地哭着,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明明是去约会的,但是……但是突然就被人袭击了。”
“和谁约会?”许知礼急切地追问,“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医生吗?你今天是和他去约会的?他叫什么名字,你们在哪里见面的,你又是在哪里被袭击的?”
许知礼语速极快地问出一连串问题,这几乎逼迫的语气吓得方杳手足无措,除了抽泣和摇头别无他法。
“我呜呜呜呜……你不要这么凶,知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方杳紧紧抓许知礼的衣角,期期艾艾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告诉我他姓江,其他的我不知道了,我、我和他聊了好久,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以为……”
“江……”
倏地,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天际,顺着大开的窗户直直照在许知礼的身上,方杳看到他的侧脸映照出极度的惊恐,那双黑眸里,瞳孔急缩成一个点。
轰隆一声,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猝不及防地炸开,暴虐的雨斜冲进房间,溅到方杳脸上。
“啊啊啊啊啊……”他被吓到尖叫,抱着脑袋蹲在原地,“啊啊啊啊好可怕妈妈啊啊啊……哥哥……我要回家呜呜呜呜……”
经过一晚上的恐怖袭击,方杳的神经已然临近崩溃,一向温柔和善的许知礼也动了怒,是在生他的气吗,方杳不敢细想,大腿上被红色记号笔划过的肌肤阵阵发烫,他有种自己的双腿会从这道笔画撕裂开来的错觉。
许知礼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竟手指颤抖得尝试了好几次都是失败,额间冷汗滑下颌,许知礼偏头看了眼方杳。
方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似乎永远流不干一般,“呜呜……”
“你先起来。”许知礼尽力定下心神,放柔语气,“我先给方迟墨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在他赶来的这段时间,你先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把所有事都告诉我,好吗?”
方杳难堪地移开视线,看表情分明是不想说。
“你不对我说,就要当面对你哥说。”许知礼按下拨号键,将手机举至耳边,用鹰隼般的眼神盯着方杳,“你也知道自己被Y袭击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这次只是在你的腿上画记号,下次……你觉得你的腿还会在吗?”
方杳嘴巴一扁,双手下意识捂住了大腿。
“我要知道全部。”
未等方杳答话,电话已经接通,许知礼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零八分。
“许知礼,为什么现在才回电话?”电话一接通,方迟墨严肃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来,“我给你打了八个电话。”
“方迟墨。”许知礼沉声道,“你过来一下,我家。”
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到许知礼没有称呼他‘方队’,语气竟比他更加严肃,方迟墨顿了顿,直觉事件不妙:“怎么回事?”
“方杳出事了,情况复杂。”许知礼换了个手拿手机,右手拉起地上的方杳,“是Y,他出现了,方杳……差点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什么?”
“目前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来接他一下。”许知礼扯出几张抽纸递给方杳,后者也不接他的纸,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方队,拜托了。”
电话挂断,窗外的风雨也逐渐减弱,许知礼在方杳身侧坐下,手指在沙发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他不急于逼问方杳,当下的状况,他越是急,越有可能起反作用。
方杳佝着身子,手指扣着沙发抱枕的拉链扣,他目光涣散,投向脚下不知名的某处。
悬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跳动着,在两人沉默的氛围内格外清晰。
方迟墨的公寓离这里不远,驱车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
“如果不想说,我先帮你收拾东西吧。”许知礼撑着大腿起身,拍了拍方杳的肩膀,“等方队接走你后,洗了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也不要出门了……Y的事,先别考虑那么多,至少你没受伤,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方杳身体一抖,许知礼的话看似安慰,实则暗藏深意,他明白他哥很快就来了,如果现在不对许知礼坦白,回去就要面对他哥的死亡询问。
他攥紧手指,长裤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方杳抬眼望向许知礼,动了动唇,声音极轻,“你真的不会告诉我哥吗……我和他约会的事。”
许知礼右手并指举至头顶,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态度及其诚恳,“如果他和Y没有关系的话,我不会说。”
“他肯定没有关系。”方杳脱口而出,对上许知礼的眼睛,又低下了头,嘟囔道,“其实,我今天没有见到他……”
“我和他约定在六望路的咖啡馆见面,我先到的,他说他有点事,要晚点来。”方杳慢吞吞地陈述,“他是医生,工作忙,我理解,就想着等等吧……等了快两个小时都没有来。”
街上人来人往,这家装修复古,环境安静的咖啡馆已经开了十几年了,和缓的钢琴曲如涓涓细流连绵不绝,门口悬挂的蓝色风铃是与整个装潢一脉相承的清丽,人经过的时候扬起的阵阵微风便会牵动风铃,清脆悦耳。
方杳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搅动咖啡,一会儿支着下巴打量周遭的约会的情侣。
手机震动了一下,方杳立刻打起精神,点进信息。
【方杳,很抱歉,突然来了个手术,我这边暂时离不开人,今天不能赴约了,十分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作为赔罪,下次请你吃饭,我一定提前安排好时间。】
方杳眼中的色彩瞬间暗淡下来,连带着卷发也微微耷拉。
这是被放鸽子了吗?大概……是吧。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随后还是打字回复道:
“没关系的,没有等多久,手术要紧。”
他收起手机,一口气喝完了剩下半杯咖啡。
第一次约会就放鸽子,他从来没有交往过这样怠惰的男人,若是放在以前,他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了。
方杳气鼓鼓地按亮手机,果然没看到他的回复。
就这么忙吗?
算了,做手术呢,人命关天,他不生他的气算了。
方杳起身,结了账离开了咖啡馆。
“那个时候太阳还没下山,我也不想回家,就想着能不能约几个朋友去打打台球,但是问了一圈都有事。”方杳说,“所以我一个人去看了电影,是昨天上映的爱情片,早就提前订了票,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去看了,电影一点也不好看,剧情俗套逻辑缺失,而且周围全是情侣,我没看完就提前离场了。”
方杳的情绪似乎是稳定下来了,还点评了几句电影,“莫名其妙分手又莫名其妙和好,看的我火大。”
“从电影院出来后,我找了个地方吃饭,离这里不远,所以我想走回来,顺便散散心。”方杳说罢,停顿了许久,随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刚走出几步就被人打晕了!不知道那人是谁,我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只觉得我的这里很痛……”
他用左手捂住右肩,说起来就后怕无穷,“很快的,我就失去了意识,然后……然后醒来的时候就被绑起来了。”
“双眼被蒙住,嘴巴上也贴了胶带,我的手脚都被绑住,肩上还挨了一棍子,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只知道我的衣服湿了,躺在一个冰凉的平地。”方杳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我看不见,可我听到了脚步声,就在我身边,他什么都没有说,抓着我的衣领就往前拖,然后……然后他扒了我的裤子……”
方杳双腿并拢,把自己缩成一团,恐怖的回忆如影随形,越是回忆,越是清晰。
“我还以为是劫色的,想着还有商量的余地,有机会逃跑。”方杳声音颤抖,连连摇头,“但是不是这样的,他拿出一个东西在我的腿上画,我感觉出来那是记号笔,也清楚地感觉到他写了什么,那是一个‘Y’,我从照片上见到过很多次,就是那个‘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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