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日光挤破云层,被稀释了几百万倍的暖黄光线落在潮湿的地面。
几场秋雨过后,久违的阳光都显得萧瑟了起来。
许知礼身穿一件驼色宽松卫衣,裤脚沾了些水渍,那是积攒多日的雨水,顺着房檐滑下滴落在他裤子上。
苍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太阳光辉落在眼睛的那一刻,他才微微蹙了蹙眉。
重见天日。
没有皮革质的项圈、沉重的铁链、尖锐的针管和冰冷的镣铐,没有无边的性/事,狰狞的道具和充满暴力的冲撞……
许知礼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他看清门外的景象,不由得自嘲一笑。
原来是这里……
原来是他的家乡——枫梨村。
这是这座山丘上仅有的一寸平地,原本只是荒芜的田地,不知江屿用了什么方法,在这凭空变出了一座独栋别墅。
东南方向那处塌成废墟的瓦片房,是他曾经住过的家乡。
难怪江屿有自信,就算解开他身上的锁铐,他也逃不出去。
几日的暴雨侵袭,将这悬崖峭壁变得更为凶险,稍不留意脚下就会淹没在滚滚石流之中。
地处深山老林,自然是没有信号,手机完全变成了一块板砖,江屿也从未在许知礼面前使用过。
江屿给许知礼打的试剂只是普通的镇静催眠药,加之他感冒严重,困乏无力的效果便更加明显。
许知礼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青山,久久伫立在庭院的铁门口。
周围的一切是如此荒芜,碧绿的杂草遍地丛生,周遭竟连一条人走出来的曲径小道也没有。
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这别墅就像是凭空从土里长出来似的,突兀又陌生。
许知礼越来越确定江屿不是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闭了闭眼,耳畔出现温柔的嗓音。
“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江屿轻柔地牵起许知礼的手,挤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情侣之间,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吧。”
许知礼呼了口气,再度睁开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任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
他看都没看江屿,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
江屿全当那是许知礼的默许,拉过他的手塞进自己的风衣口袋。
“终于实现了。”江屿目视前方,声线中洋溢着幸福,“以前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我就幻想着能像这样牵起你的手,感受你的体温,从脉搏处听到你的心跳。”
“还记得你第一次邀请我去你家和你睡一张床的时候吗。”江屿的食指轻轻在许知礼的手心内画圈,无不眷恋地说道,“其实我当天晚上失眠了,一直看着你。你的睡颜真好看啊,怎么看也看不够。”
许知礼的思绪顺着江屿的话飘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夏天。
江屿清冷内敛,在班上沉默寡言,不与周围人交流,出于好心许知礼邀请他到自己家里玩。
谁成想,江屿竟在那个时候就对他怀有了异样的心思……
“你对我的每一次关怀,对我展露的每一个笑容,都让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江屿说,“我们有着共同的奋斗目标,一起努力,最后我们也上了同一所大学……我本来已经打算等到你生日的时候就向你告白,可是某一天你突然变了。”
“变得痛恨我,你揪着我的衣袖说恨我,你践踏我对你的爱,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江屿的眸中笼上一层苦涩,收紧手指扣住许知礼的手,“可我是这样爱你啊,为了你,我拒绝了家里的联姻,我不喜欢沈音音,我三番两次警告过很多次让她离我远一点,每当我想要追逐你的时候,你也会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江屿的声音极轻,像是在质问许之礼,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许知礼神色微动,想起第一个世界里被系统掠过的一年。
他本人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个陌生的自己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
“然后你开始在我的面前联络沈则,你不避讳我是不是能听到,三番两次与他通话。”江屿转头看向他,眼中没有责备,“我不怪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我没有什么身份强求你什么。”
许知礼垂眸,避开江屿的视线。
时隔多年,他也不清楚那空缺的一年之中发生了什么,要怪只能怪擅作主张的系统。
不……还有不坚定的自己。
若是在第一个世界里选择的任务对象是江屿,那么今天他所遭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可谁知你突然又对我殷勤了起来。”江屿继续道,“你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前面做了什么,单方面冷落我,然后又单方面地挽回么?”
那是许知礼快进一年后回来做的第一件事。
“既然想挽回我,为什么不能多挽回一阵?”江屿苦笑了一声,“你的喜欢好廉价。”
许知礼无话可说,事到如今,尽管江屿对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再提及过往,他仍旧觉得有愧在先。
再然后,你就和方修然在一起了。
是的,三线任务进入倒计时,要想成功挺过第一个世界,当时只好接受方修然的告白。
许知礼动了动手指,江屿立刻将他抓得更紧。
“所以你别想离开,这是你欠我的。”江屿低头亲吻他的唇,“你和方修然在一起这么久,我只要求你在我身边呆十天,我不觉得这是一个苛刻的要求。”
许知礼心跳颤了颤,随后认命地闭上了眼,没有推拒这个轻若鸿毛的吻。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的脑子里只出现了一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吻即毕,江屿没有打算深入,他牵着许知礼的手,“走吧,我们去约会。”
——
另一边,天刚放晴,方迟墨那边便加派人手,带着人上山去了。
久雨方歇,高耸的青山上笼罩着一丝隐隐绰绰的薄雾。
从山脚向上望去,只见一片青葱,目之所及处见不到房屋。
警方紧锣密鼓地搜寻着,很快就找到了许知礼家的房屋。
年久失修,无人维护,早已塌成一片,青苔爬满了瓦片砖,杂草从土堆中钻出,东一处西一处地铺了满地。
向东望去,是一片荒芜了的田地。
多日的暴雨将这平地的低洼处蓄起了一片小水池。
方迟墨在田埂上蹲下,捏了一把湿润的泥土,在手心细细碾磨。
与旁边的泥土不同,这土很新,颜色是深黑的,不像是原本就在这地上的。
“方队。”身穿雨衣的警察打着手电筒向方迟墨跑来,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已经全部搜过了,这山上没有居民,连坍塌的房屋都没见到几个,只有那一处。”
他指向东边,那是许知礼家的房子。
“此外,这山上到处都是坟墓,有好几个已经被泥石流冲走了,但有一个坟墓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损害。”警察觉得怪异,“说来也怪,看上去有十几年的历史了,石块上还爬了些青苔,墓碑上没有名字,是一个无字碑。”
方迟墨立即起身,“带我去看。”
“好。”
其余警察在许知礼的房子周围拍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那无名墓碑立在房子后不远处,周遭长着几颗松树。
松树顶端聚着一团飘渺如烟的薄雾,石块上墨绿色的青苔给坟墓增添了些古老陈旧的气息。
从远处望去,矩形的石碑上确实一字未刻。
方迟墨也觉得那坟有些古怪,不由得抬脚朝着坟墓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发觉越靠近雾气越浓。
双腿仿佛有千斤重,思绪也开始混沌不清,鼻尖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檀香气息,这绝不是这片森林散发出的味道。
方迟墨回头一看,发觉刚刚跟他一同进来的同事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心下一凛,赶忙回头查看同事的状况,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只是晕了过去。
第六感告诉他,不要再往前走了,那座坟古怪,这整片山也危机四伏。
然而,他只是踌躇了半分钟,还是决定上前查明状况。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是不相信世界上怪力乱神之说,在他以往的刑侦工作中,都是凭借蛛丝马迹和现代技术以及敏锐的探案能力查出真相。
他相信,只要犯了罪,一定会留下证据。
可这些道理在他遇见连环杀手之后通通无效了。
他摇摇头,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尽量保持头脑清醒,浓烈的檀香味完全包裹住他,氧气也逐渐稀薄,他的鼻腔中酸涩难耐,涌现出一股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太阳已被乌云完全遮掩住,眼前的大雾变得越来越浓。
这地方十分古怪。
方迟墨双腿一软,竟直直地跪在了墓碑前,他单手撑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想撑起身子站起来。
一抬头,瞳孔骤缩。
那本来空无一字的墓碑上出现了几个字。
【亡夫宁季风之墓。】
字体娟秀清晰,笔锋苍劲有力。
国庆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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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亡夫宁寄风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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