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醒来的时候,全身所有的皮肉都在疼。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体被掏空的疲惫了,对于江屿的间歇性发疯,他也早有预料。
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和男人上床。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下一次江屿再强迫他的时候,他就会用这把刀刺穿他的心脏。
他不明白江屿是在卖什么关子,把杀了他的方法告诉他,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笃定了他不会动手,还是故意告诉他错误信息,激起他的好奇心去尝试?
许知礼的目光凝聚在锋利的刀刃上,如果是真的到了迫不得已要下手的那一刻,他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果断吗?
许知礼无法确定,他是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他遵循着社会的规矩,遵守法律,无论是在系统生成的虚拟世界还是现实,他都不敢杀人。
他愁眉不解,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把水果刀重新放回枕头底下。
江屿神通广大,也许早就发现他的心思了。
力气奇大无比,伤口隔日就恢复原状,体力似乎永远不会耗尽……
许知礼苦笑了一声,如果这是系统答应给他的金手指,未免开的也太大了些。
没有功能卡的他完全不能与之对抗,从系统掉线的那一刻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竞争。
情况十分明了,系统074和江屿狼狈为奸,为的就是要在这个世界里把他逼上绝境。
所有道路完全堵死,唯有杀掉任务对象离开世界这个选项始终存在。
那么他就一定不能轻易选择,正中敌人下怀。
敌人……如果说江屿是因爱生恨才与他发展到敌对的状态,那么系统呢,系统对他莫名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从幻境出来之后,他回到了最初关他的那间房间,这是江屿在枫梨村的山上打造的一座别墅。从外面看,只有三层,而在里面看来却远远不止。
他清晰记得,电梯缓缓上升,江屿带他来到了八楼,八楼是一层室内游泳池。
这里更像是万花筒内的世界,一应俱全丰富多彩,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分毫繁华,殊不知,里面只是虚假的反射。
若他所面对的一切都是虚假,那么何为真实?
太阳穴隐隐作痛,许知礼痛苦地弓起了腰背,额头抵在木质床头之时,鼻腔内突然漫进一股血腥的气味。
许知礼的神情顿了顿,缓慢转头,朝着那味道散发的地方望去。
他撑着床沿向门边走去,脚步蹒跚,一步一晃。
没走出两步,他便停住了脚步,原地思索了一阵,回头把枕头底下的刀装在衣服口袋内侧,再次轻晃到门边。
越靠近,那血腥味便越浓重,许知礼的右眼皮突突直跳,枯瘦的手指轻轻握在了门把上。
这味道令他思绪瞬间回到江屿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晚。
想起那满地的鲜血,可此刻的血腥味比那一晚更为浓重。
许知礼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转动门把的手犹豫不定。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大脑已经被这血腥味熏得无法思考了,他此刻的勇气完全消失殆尽。
他在害怕,害怕得浑身打哆嗦,双腿站不稳,他只好用左手撑在墙上,右手扭动把手,好几次都使不上力。
外面会是什么,尸横遍野,还是血流成河……
江屿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再杀人了。
许知礼闭了闭眼,喉结上下一滑,干涩的喉咙里润过一丝唾沫,如此反复多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地拧开了把手。
入目是一片昏暗的白光。
目光向下移,是一片鲜红。
地上东倒西歪躺了几个人,他们全部都失去意识,右手手腕处不断有鲜血涌出,汇聚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泊,汹涌的血液向外蔓延,染湿了他们的衣物头发。
许知礼踉跄几步,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敦的一下跌坐在地上。
还带有体温的血液流到他的脚边,扩散至他撑在地上的手指。
粘稠温热,与那天晚上喷涌到他脸上的触感一模一样。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许知礼还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心脏脉搏不规律地加速跳动,杂乱无章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他面色苍白,头脑顿时一片眩晕,眼前的景象竟有些模糊不清。
他摆了摆头,再度举目望去,定睛一看,倒在血泊中的人竟都是他的同事!
他们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身穿便衣,所有人右手的衣袖都被向上挽起,像是专门为了腾出一块放血的地,手腕处斑斑驳驳的全是些刀痕。
他瞳孔骤缩,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恨,许知礼慌忙起身,将手上的血胡乱地擦在墙壁上。
忽地,他动作一顿,看清了米白色的锦绣云纹墙纸。
这里……这里就是江屿的别墅,只是之前从他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景象。
这里应该是客厅,而不是另一个密闭的房间。
他打开房间门,为何会无缝进入到另一个构造完全相同并对称的房间?
等等,他的心里一咯噔,刚才映入眼帘的,不只是这些昏迷不醒的人……
许知礼僵硬地抬起头,看到那些人身后,被白布覆盖住的圆柱体。
他双目圆睁,心跳如雷,双腿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站立的姿势,他背靠着墙,身子顺着墙体缓缓向下滑。
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就像所有影视剧里演的那般,主角只身一人走进地下室,发现反派的致命证据。
就在主角拿到关键证据,准备离开之时,早已在暗中观察着一切反派就会出现,当场抓住主角……
此情此景,异常熟悉。
他在帝国圣殿里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与之不同的是,许知礼知道那白布覆盖着的是什么。
那就是江屿杀人的证据。那五个受害者的身体部分组织。
他心脏狂跳,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他在别墅内苦苦搜寻,找遍了这栋楼的每一个角落,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他还以为江屿把证据藏起来了,亦或是不在别墅内,在其他的地方。
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不,这不是江屿的行事风格。许知礼心头涌上一种不祥的征兆,他神色紧绷,心脏正上方似乎悬着一把利剑,绑在剑柄的是一根细如牛毛的发丝。
面前一共五个圆柱体,大小不一,每个都覆盖着一层白布,正好对应了五个受害者。
许知礼定了定神,缓步走向前。
拖鞋底沾了粘稠的血液,每走出一步,就留下一个脚印。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许知礼被熏得眼底涩然,他不忍地看向地上的人,每一个人的表情淡然,如果不是鲜红色的血泊太过于触目惊心,单看他们的脸会以为他们只是处于熟睡之中。
许知礼蹲下身查看他们的状况,可这个姿势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
难以启齿的地方牵扯出钻心的疼痛,他身形不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双膝也有着淤青,跪立的姿势还没保持五秒,许知礼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他疼得龇牙咧嘴,手臂和发丝之中传来温热的湿润感,那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从与江屿重逢之后,他好像一天比一天狼狈。
不是像狗一样被拴着囚禁,就是被按在床上日日夜夜的凌辱,做到万念俱灰之时,许知礼也曾经握住过枕下的利刃,可他迟迟下不了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明明只要杀掉江屿就能结束这痛苦的折磨,明明换一条路就能全身而退,他非要去相信自己不靠实际的幻想。
相信能以一己之力将江屿捉拿归案,相信自己能等到系统……
结果不仅他身陷囹圄,与他有关的旁人也遭受牵连。
他躺在血泊之中,痛苦地蜷起身子,那血液如同潮湿温暖的羊水,他似乎回到了生命的起点,他情愿自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胚胎,他想要将一切重新来过。
泪水悄然滴落,混杂在血液中起不到稀释作用,只会让那血变得又咸又涩。
滑溜溜的墨绿色丝绸睡衣沾了血,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深了一个程度,许知礼强打着精神撑起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白布。
右手在裤腿上擦拭了几下,许知礼目光冷下来,直直盯着眼前的白布。
他缓缓抬手,抓起白布的一角往下狠狠一拉。
白布应声而下,露出了圆柱体的全貌。
果不其然,福尔马林。
里面泡着一双眼珠。
单单被挖出来的眼珠,一上一下地泡在溶液里,瞳孔涣散,白眼球上遍布着血丝,见不出原貌。
许知礼不觉得这双眼睛跟自己有多像,他甚至想象不出来这双眼睛在黄新明身上的样子,尽管他见过他的照片。
他微微偏过头,短促地换了个气,揉了揉鼻子,又向着另一个标本缸走去。
他掀开白布,里面是一双手臂,切割整齐的截面上红色血管杂乱的遍布着,白生生的骨头穿插其中,他看到那双带有色差的手臂,那是刘暑作为外卖员风吹日晒的证明。
他什么也没做错,用双手艰辛的劳动,最后却落到这个下场,连尸体都是残缺。
许知礼吸了吸鼻子,他显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他做不到不共情。
江屿罪该万死。
他缓步向右走去,又拉下一块白布。
此次的标本缸小了几个型号,里面装着郭萧的鼻子。无色透明的溶液里,漂浮着几缕带着血丝的肉块,许是江屿没把握力度,割了几下才割下来。
许知礼不敢再看,匆匆地扯下第四块白布,标本缸比第三个略大一些,里面浸泡着杨左的耳朵和祝清的嘴唇。
杨左和祝清是江屿随机挑选的对象,从他们遇害到被取走器官,事件发生过程不超过半小时。
江屿最敷衍的对待这两条无辜的生命,甚至标本刚上都没有写他们的名字。
黄新明是江屿的第一个猎物,江屿别有用心地靠近他,欺骗他,最后杀害他。
郭萧亦是如此。
刘暑是江屿为了吸引许知礼注意力而杀害的,他刻意放慢死亡过程,留下诸多破绽,再用最残忍的方法将他折磨至死。
可杨左和祝清……他们在死之前从来没有和江屿说过话,就这样被无辜的杀害了。
许知礼双手撑在台前,怒火攻心,他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先前如此,现在也是。
他已经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了,还在维持着可笑的底线。
法律的制裁对于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是惩治吗?
他还要继续等待疑似卧底的系统回来,再使用功能卡离开吗……
许知礼垂下头,右侧脸颊的血液已经干涸。
半晌,他收起思绪,走向最后一块白布。
刚迈出一步,他猛然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白布,心神俱荡。
等等……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回头看向那四个标本杠。
眼睛、双臂、鼻子、耳朵和嘴唇……五个受害者的身体组织已经全部找到,那么最后一个未掀开的标本缸里……泡的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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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他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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