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走了!他走了!】阿卡多在心底焦急地对弟弟说,【希望大统领快点讲完,我得追上去要签名!】
“阿卡多·弗洛伊德中校,”大统领的声音不容置疑,“你,即刻随第七军团先锋部队,开赴艾欧尼亚前线!”
阿卡多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兴奋涌上心头——她几次三番申请调往艾欧尼亚都被驳回,此刻梦想成真!“是!大统领阁下!”她几乎是吼着回应。
但达克威尔的话还未说完,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阿什利:“至于你,阿什利·弗洛伊德,‘帝国战魂’……你,留在不朽堡垒,作为我的贴身护卫。”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姐弟二人脑海中炸响。
他们愣住了,僵在原地,甚至忘记了上前领旨。
十八年来,他们从未分开过。从降生于世到每一次呼吸,从懵懂童年到血腥战场,他们的灵魂通过无形的纽带紧紧缠绕,共享着一切——视觉、听觉、味觉、伤痛,乃至生命。
阿什利脸色煞白,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将姐姐挡在身后些许,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微微发颤:“大统领阁下!请您收回成命!我姐姐……我姐姐她在前线无比危险,她冲锋时毫无顾忌!如果我不在她身边,无法为她预警,无法用歌声保护她,她……她会死的!”
几乎同时,阿卡多也猛地抬头,平日里满是狂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失措与抗拒,她声音干涩,几乎是凭着本能喊道:“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姐弟18年来从未分开过!一天都没有!他看不见,没有我在身边,他就是个瞎子!他需要我!我……我也需要他!”
觐见厅内,一时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王座上那道愈发冰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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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厅门合拢,隔绝了外界。达克威尔挥退了大部分侍从与低级官员,只留下几名心腹将领与谋士。大厅内顿时空旷了许多,气氛却更加凝滞。
达克威尔的目光先在阿卡多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拉拢的意味:“阿卡多·弗洛伊德,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多次申请前往艾欧尼亚前线,那份为帝国开疆拓土的渴望,我很欣赏。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第七军团需要你这样的利刃。等你带着赫赫战功从艾欧尼亚归来,你就不再只是帝国最年轻的中校,”
他微微前倾身体,抛出诱人的前景,“成为最年轻的少将,也并非不可能。”
阿卡多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眼神闪动。少将!那意味着更大的权力,能更快实现她对弟弟的承诺!
接着,达克威尔转向阿什利,他的语气变得更具说服力,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阿什利·弗洛伊德,我知道你们姐弟心灵相通,超越常理。这正是帝国现在最需要的能力。”
他摊开手,做出一个略显无奈又隐含愤怒的姿态,“帝国疆域辽阔,但内部的蛀虫,还有那些阳奉阴违的将领,太多了!尤其是在艾欧尼亚,天高皇帝远,许多军令无法得到有效执行,前线的真实情况也被层层掩盖。”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我需要一双绝对可靠、能跨越万里的眼睛,需要一条无法被拦截、最快的信息通道。你们姐弟,就是最好、最迅捷的‘通讯器’。通过你们,我能第一时间知晓艾欧尼亚的真实战况,能分辨哪些是忠诚的勇士,哪些是帝国的蠹虫!这比赢得一两场战役更重要,它关系到帝国在东线的整体战略!”
他身体后靠,观察着姐弟二人的反应,看到他们沉默不语,但眼神之间显然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达克威尔并不催促,反而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带着掌控一切意味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给予他们“商量”的时间。
灵魂链接中,思绪飞快传递。
【阿什利,】阿卡多率先开口,努力让自己的意念听起来坚定,【你听到了吗?大统领说得有道理。而且,你留在不朽堡垒,很安全!不用再跟着我冲锋陷阵,不用再担心被流箭所伤。这里比前线安全一千倍!】
阿什利死死抿着苍白的嘴唇,内心充满了抗拒和恐惧。【可是姐姐!没有我在身边,你受伤了怎么办?你狂化了失控了怎么办?谁给你唱《安魂曲》?谁提醒你背后的冷箭?我……我无法想象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战场上!】
他能“看”到姐姐未来可能面临的无数危险,每一种都让他心如刀绞。
【没事的!】阿卡多打断他,试图用自己惯有的莽撞去掩盖那份因分离而生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不安。
【我命硬得很!感觉不到疼,打起来更痛快!而且,】她顿了顿,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你不是能‘看到’我吗?我们还能说话!就跟以前一样!等我立了大功,当上将军,就能回来接你!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阿什利感受到姐姐那份故作坚强的决心,以及深藏其下的、对军功和承诺的执着。他知道,姐姐认定的事情,他从来都无法真正改变。
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他。他无法保护留在安全的堡垒,而让姐姐独自去面对那片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土地。
最终,那根紧绷的弦还是松动了。他垂下头,几不可察地、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是被说服,而是又一次对姐姐的妥协。
看到弟弟终于点头,阿卡多立刻转身,上前一步,再次向王座行礼,声音响亮地打破了厅内的沉寂:
“阿卡多·弗洛伊德,领命!”
达克威尔满意地笑了。
“很好。帝国会记住你们的忠诚与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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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大厅的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凝滞。阿什利紧紧地拽着姐姐的手,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阿卡多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抓着,脑子里早已把找德莱厄斯将军签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路沉默地回到暂住的军官宿舍,厚重的木门刚在身后合拢,阿什利一直强撑着的镇定便彻底崩塌。他猛地转过身,将姐姐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粗糙的黑发上,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他喉咙里逸出,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阿卡多的发顶。
“姐姐……姐姐……”他一遍遍地唤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像一个骤然被遗弃在黑暗中的孩子。
阿卡多的脸被迫埋在弟弟的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过快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腔因哭泣而产生的震动。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感觉突然涌上她的鼻腔,眼眶也跟着发热。她困惑地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湿凉。
是眼泪。
她居然……流泪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比受伤流血还要让她不知所措。她有些笨拙地,用那只没被弟弟抓住的手,一下下拍着阿什利的后背。
“别哭,阿什利,别哭。”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试图安抚的意味。
“姐姐……”阿什利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泣不成声。
阿卡多努力想着能让弟弟停止哭泣的话,她回忆着过去哄他的方式,重复着那句说过无数次的承诺:
“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抬起脸,看着弟弟泪水纵横的脸,伸手想去擦,却发现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
她只好继续摸着弟弟背上柔软的长发,用更加确定的语气重复,既像是在告诉弟弟,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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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天,阿什利在大统领派的一队人马的保护下,一路护送姐姐送到了港口。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人群的喧嚣与远航的汽笛声。巨大的诺克萨斯战船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等待着吞噬士兵与给养。一队队士兵正秩序井然地登船,周围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亲属与友人,拥抱、叮嘱、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什利一直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一松开,那无形的灵魂链接就会随着物理距离的拉远而绷断。他能清晰地“看”到周围那些生离死别的悲伤,这让他心中的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
直到最后催促登船、即将起航的汽笛声尖锐地划破空气。
“我得走了,阿什利。”阿卡多转过身,用力搂住弟弟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用自己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弟弟的下巴。
阿什利紧紧地回抱着姐姐,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止不住地狂涌,浸湿了姐姐肩头的军服布料。他一点儿也不想跟姐姐分开。
“别哭,我亲爱的弟弟。”阿卡多拉下弟弟的身子,在他额前的刺青上,郑重地落下一个吻。
“我会用我的眼睛,带你看遍艾欧尼亚的每一个角落,等我们重逢那天,讲给你听。”
“姐姐…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阿什利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后面的话语被翻涌的泪水淹没。
阿卡多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进灵魂里。随即,她毅然松开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踏上跳板,汇入那些走向船舷的士兵行列中。
“我走啦!”走到船舷边,她转过身,朝着弟弟的方向,奋力地挥舞着手臂,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试图让弟弟安心的笑容。
阿什利独自站在喧嚣的港口,朝着姐姐气息消失的方向,泪水模糊了他本就无用的视觉,但他依然固执地“望”着。海风吹拂着他柔软的黑发和单薄的衣衫,直到那载着姐姐的巨大战船化作天边一个模糊的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与低垂云层的交界处。
手中,似乎还残留着姐姐的温度。而灵魂链接的那一头,第一次变得如此遥远而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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