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节前夕,我和內斯为当天的穿着打扮商量了很久。他给我准备了五套巴伐利亚传统女式裙装,可我又不是秀场模特,怎么可能过一两个钟头就换一身行头。
“世界末日没有降临,啤酒节也年年都有。”我试着这样说服內斯。
他靠在落地窗边,手里端一杯咖啡。阳光斜斜地射到他头发和脸上,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光辉。真是一副好图景,但他就是这样漂亮而沉默地拒绝了我的提议。
“从今以后,亚历克西斯·內斯这个名字要和‘霸道’、‘炫耀’、‘大男子主义’、‘购物狂’等词语密不可分了。”
我抱怨道。內斯这时表情松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走过来,放下喝掉一半的咖啡,轻声地交谈。
“我没有强迫你的打算,一点没有。啤酒节很隆重,愉快的节日里愉快地度过,这不对吗?”
“我一天换五条裙子让你感觉很愉快?”
“如果那些对你有误解,以为你是硬汉女郎的人因此对你改观了,我会更愉快。还有,再让我听见谁对你的性取向说三道四,我可能会发飙。”
“你还在介意这些事儿啊。”我噗嗤一笑,绕到他身后,把他推到椅子上坐好,然后慢慢揉捏他厚实的肩膀肌肉,“别被外面的世界影响了,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说的话随时随地在变,根本不会顾及你的感受。你非要这么计较,会累垮的。”
“亲爱的,别小看你男人的决心。”
“我不小看亲爱的你的决心,你的记性也好得惊人。我怀疑你现在还记得很久以前,那个在加油站对我抛媚眼的女流浪汉。”我俯下身,顺势搂住內斯脖子,把脸从侧方探出去,歪起头看着他葡萄紫的眼睛,“我本人都懒得在意,你就放松一点啦。就像你听到自己和凯撒的花边传闻,除了发出两声冷笑,你难道真要浪费精力去做解释?也许还不如去评论区找人故意聊上两句,就像往地上撒一把米,让他们争得一地鸡毛,你呢,就在一旁继续看笑话。”
“真是个好主意。”內斯笑了笑,把头靠近一些和我亲吻。
不断渗透的体温和湿润犹如春天的刺激,让人兴奋不已又醉生梦死一般。我主动把舌头伸出去的时候,他有些惊讶,随即用一只手触碰到我的脸,迫不及待似的迅速绕到后脑勺。
头骨圆润的轮廓,被他用掌心严丝合缝地贴着。然后我的头发就像水一样从他指缝里流出来。他手指挪动,正用指腹缓慢摩挲一丝一缕。我听到极轻微的声音,好像是细碎的绉纸被拧弄,他要把我的头发搓揉成形状繁复的花。
当然我头上没有真的开花,但不影响我像花瓣一样被內斯一片一片地揉碎。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他抱在腿上坐着。他把我固定在怀里,准备在我稍作喘息后再吻一次。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对肌肤相亲沉迷不已的样子,和传闻中的描述截然不同,那些言论过于强调我形象和喜好上的强硬。
如果有人只想和我长时间地交谈汽车、手工和喷涂,而觉得我对旅行和感情都是兴趣寡淡的,那我顶多和他做同好,交情一般。
內斯不太一样,我越来越觉得他连试探我的时间也没准备。可能有过,但不多。从踏入我工作间的一刻起,他就想投身这段恋爱了。按本人的说法,当时被我用手阻拦,亲吻未遂的时候,他想象会总有一天,一天里要和我做五次以上。
这个疯子。
“你在骂我。”內斯在这时忽地轻笑,然后吻过来。
相互贴得很近。他潮热的呼吸浪一样卷过来,我嗅闻到他的气味,有阳光、咖啡、荷尔蒙,还有一些辛辣的愉悦。我被搅动,像在水里不断旋转,几乎要辨别不了醒着亲吻的滋味。
认识以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胶片,在我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无序拉过。然后口腔传来更多辛辣的感觉。和我缓慢地拉开距离,把我来不及吞咽的唾液舔干净。犬科动物似的执拗神情,有一种把煽情和单纯交融起来的天分。
“正事还没谈完,我不会继续往下做的,我保证。”他伸出舌尖沿着唇瓣扫过一圈,一层莹润的水色在我眼前微微发亮。我觉得这吃起来会很有味道。但內斯说得对,我们还在商量正事。
“你现在有点上头。”我小声说。
“是有点不冷静,毕竟情况特殊。”內斯叹气一般回答。
仍然不去看他的脸,但我把一只手递过去。
“嗯?”他发出困惑的气音。
“我可以帮你。”我故意模糊地说,“这只手,你拿去用吧。”
內斯似乎是发出了一句咕哝,或是克制的吸气声,我没听清,但辨别出其中混杂的苦恼情绪。这种刺激渗透进来,如同在体内蔓延的热流。我想这是因为喜欢,也可能不止喜欢。爱比喜欢更容易发生在如今的我身上。
“你、你干嘛?”內斯被我的突然凑近吓到,条件反射地后仰身体,睁着无辜的眼。我看到他剔透的紫水晶般的内心,简单易懂的期待和惴惴不安。
再一次,我坐在他大腿上。
“更正一下,我的全部,你都可以拿去。”
“……你这样让我觉得……这种情况不久前才出现过。”內斯抿着嘴唇,似乎还在思考我的话里有没有惩罚和陷阱的意味。
如果用狡猾来形容我就过分了,我对耍诈一向是不擅长的。直来直去,偶尔有些放荡不羁,偶尔又有些轻描淡写,我是一个随性的人。
所以当爱得以成立,接下来的行为就是恰如其分的——
我主动吻了內斯,包括他漂亮的一对紫红色眼睛。
大胆而香甜的触碰,我摆布和控制了他。像被灼伤,他喉咙里发出烫而艳丽的声调,随着时间推进,热量逐渐醇浓,充满盛大的表白欲。我与之交融,沉浸在这个可以轻易渗透到心里的亲吻中。
房间恢复安静。雪白的窗幔飘垂在地板。阳光在蕾丝间细碎的缝隙中缓慢流淌。他放松地,懒洋洋地抱着我,身子一歪,两个人一起侧躺在沙发上。一些光点在他脸庞安静地浮游。我看着,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一边看到他形状凛冽的锁骨,周围皮肤上有两颗细小的痣。
“啤酒节的行头,我可以和你再商量一下。”內斯说。
我以为他总算松口,可他却说公平起见,决定以投骰子的形式决定我当天怎么穿。实在哭笑不得,但我点头答应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再三争执的难题。
冲完澡,借他的衬衣套身上,我回客厅看见內斯正在用马克笔给数字6的那一面涂黑。以为他准备了5套裙装,投出6也是无效的。
“你来投?”他转头问我。我抬抬下巴,“你来吧,我无所谓。”
他挑一下眉毛,捏着骰子静默片刻,像在做某种祈祷仪式。然后……
结果是没有真正的赢家。骰子朝上一面的数字是3。
“早中晚,这也可以了吧。”我妥协道,这是最大的让步。
“那剩下的两套怎么办,难道要我轮换穿?”內斯苦恼地问。
不知怎么的,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我脱口而出——
“你可以和凯撒一人穿一套呀!”
“……啊?!”
內斯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我却在短暂怔愣后,情绪一下子狂热,兴致高涨,扑过去摇晃他胳膊,用略显蛮横的力道和他撒娇。
“真的真的!你们个头挺拔,身材又结实,脸也长得好看,一定非常适合!而且,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凯撒公报私仇。”
“他又得罪你了?”
“欺负你就是得罪我。”
“这……算了,这方面我不好管你。但是亲爱的,这是巴伐利亚传统女式裙装,传统、女士、裙装。是裙子。”
“人家苏格兰男人也会穿方格裙呀。”
“那是他们当地的民族传统,可咱们这里可不兴男人穿成那样。”
內斯不情不愿地咕哝,又一副动摇的神情。他时不时瞄向被我紧紧抱着的胳膊,每看一眼,脸上的犹豫就强烈一分。
我乘胜追击,踮脚凑到他耳边说:“就在家里穿,我看见就行了。这种好事情,怎么能让外人分享呢。”
“但是……”內斯微垂着眼,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你让凯撒来凑什么热闹?”
“嗯?”我怔住,“你不打算邀请他一起参加啤酒节吗?我那天给你们带传单过来,他后面也没说自己有事来不了。”
“我不是要把凯撒排挤在外的意思,单纯是因为……”
“你是觉得,凯撒像个电灯泡?”
內斯睁大眼睛,“这可是你说的。”
“但我觉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內斯看了看我,抿着嘴,沉默一会儿后低声说:“我控制不住会这么想。”
“这样啊……”我了然,一边继续抱着他胳膊。沉思间,我无意瞄见自己手指上的疤痕。恍然想起来,这段时间抽空给凯撒做摇摇椅。刻刀很锋利,刻玫瑰花图案的时候难免受点小伤。也许,这也是內斯为我的提议感到不愉快的原因之一。他在吃醋呀。
越来越了解內斯,心里也变得豁然开朗,我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并有意松开手,假装放松,一边把手藏在身后。
”怎么说呢,其实我还有点高兴,因为你和凯撒,你俩认识这么多年,从少儿俱乐部成员到正规职业选手,你们之间的交情可太深了,要想独占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这不够现实。足球是你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凯撒对你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和队友。我可不想做一个霸道又不懂事的恋爱脑,而且,我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嗯,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总是比我想的更善解人意。”內斯说,撒娇一般弯下腰,把头放在我肩膀上。他蓬松的卷发毛茸茸的很柔软,浸润着沐浴乳的香味,后颈皮肤有细腻的观感。他有时会给我一种野兽和孩童相混合的气质。
我抚摸他的头发,又一边听他继续说,语气里有抱怨,“其他人也不是瞎的,相处稍微久一点就会发现你很好,好得不得了。”
“我再好相处也没有花心的权利啊。我的道德观和感情观也很好哟。”
“我知道……哎,就当是我老毛病犯了。在你正式联系凯撒之前,再让我抱一会儿。”
说完,內斯双臂在我身后合拢,把我牢牢锁在怀里。
就这样,啤酒节当天的注意事项,除了不吃早饭又多了一件:
请对慕尼黑现役前锋和中场的女装行为严格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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