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低血糖症,但是早上醒来后脑子却十分昏沉,精神萎靡,怕是昨天被內斯吻短路了。他也没让我多睡几个钟头,缠人得很。
我一定是累得发疯了才会答应,今天要打扮成高中时候的样子和他约会,就像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翘课和野男友私奔的坏女孩。
现在,坏女孩和她的男朋友在去罗藤堡的路上,要先乘地铁,去机场后坐飞机,和四方游客一起拥向那个小镇。罗藤堡当然很好,值得这么不辞劳苦。那里有迷人的老巷,犹太人跳舞的小屋,国王的城堡,酒酿造作坊……
另外,10月是葡萄成熟的季节。
地铁每驶入一个站台,我感觉自己就要被涌入的人群挤成可怜的鱼干。
别说罗藤堡,今年来这座城市的游客也不少。站在身后的內斯虽然帮我抵消了不少冲击,但他本人就是个汹涌的浪头。他比我高很多,也强壮许多。
此刻,他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你在跟我私奔呢,但是今天才星期二呢。你这坏孩子。”
他用痞坏痞坏的腔调说话,对自己扮演的野男友角色乐在其中。他加入青训队后就不怎么待在学校,也许这就是他在我讲我学生时代的事儿时格外耐心,并且充满兴趣的原因。
不过,他似乎并不向往阳光向上的校园恋爱,我猜。不然他不会编排这样的剧本。又因为他长了一张娃娃脸,故意穿大众款休闲装,戴有卡通骷髅图案的口罩,背着我徒步旅行时常背的五十公升登山包。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像哪里的大学生。
很抱歉,他就是当下炙手可热的中场球员亚历克西斯·內斯。
但我也不确定他为什么兴致勃勃,不计身价和形象带上我挤地铁去机场。也许这是他心血来潮的小游戏,就像他特意让我穿成中学时的样子。
他趁着车厢越来越拥挤,和我拉近距离。把我抵在角落,看我为了不让鼻子碰到他胸膛而局促摇晃脑袋,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笑的事。
不,不好笑,而且我一直犯困。于是我掐他的腰。“嘿,别这样。”他似乎求饶,却凑到我耳边说,“我会想亲你的。”
我还没作出反应,离得很近的两位妇人笑而不语,慈爱又调侃地看过来。
“我想站着睡一会儿,所以请你原地沉默……呃,亚历山大……”我按照事先说好的,在外面用假名称呼他。
亚历山大,內斯给自己野男友角色拟定的名字。说实话他不适合做编剧或讲故事的人,这里边还有很大上升空间。
“嗯哼~”
他发出轻佻的笑声。我一边靠在他放松的身体上。只要他别出声,这个怀抱就是挤死人的车厢里最大的爱和归属了。
和他确认恋爱关系后,家里年轻的表亲经常问我,和世界顶尖的球员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也许下次回家,我可以把这段荒唐的私奔经历说给他们听。
那个亚历克西斯·內斯让我装作迷上校外青年,不惜翘课和他私奔的坏学生呢!
“不行,我太高兴了,越来越静不下来。他在我昏昏欲睡时,把脸埋入我头顶的发丛,一边窃笑着。圈住我腰的那只手也悄然加重力道。
“两个人出门又不是第一回了……好吧,玩角色扮演是头一回。亚历山大,你真是幼稚鬼。”被他抱紧我觉得脑子更加昏沉。听到车内广播,不等他反驳辩解,我就从他腋窝下钻出,朝车门处挪动。
“我知道下一个站要去换乘,但你别离我太远。”內斯紧随其后。但就像在沼泽里行走,他个头吃亏,和我的距离不容易拉近。
我扭头示意他不用着急,免得动作太大引起别人的反感。也当作是我想早点呼吸新鲜空气,真担心自己会被闷死。
提示音响起后,车门打开,外面乘客也朝车门处涌进来。我赶紧往外钻,而刚还能瞄见的內斯的身影,忽然就消失了!我一下子发慌,急忙挪到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回头张望。
登山包的拉链和一位女士的头发缠一起了,还有几个推大号行李箱的游客挡在內斯面前。虽然他手上动作够快够灵活,但……
他在即将冲出车门的前一秒,被旁边一名壮汉拉住衣领。“嘿,小子,危险!”壮汉用北地口音大喝,紧接着,车门在急促的提示音中缓慢又坚定地合拢。
我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和內斯大眼瞪小眼。就这么隔着一扇门,距离还不到两米。
我们同时愣了有几秒钟,又同时想起打电话给对方。但这样反而打不通,我立即停止拨号,抬头望去。他没有,一边指着手机,用唇形提醒我记得接听。我点头答应,望着地铁载着他飞快驶远。
如果我真是一时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学生,被这样一激灵,应该就幡然醒悟,赶紧趁机溜掉。但幸好我不是。我既然不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內斯也不是勾引我堕落的野小子。
本来想和內斯商量,两个人直接到机场汇合,但他坚持两个人一起去。他连我去换乘的站台都不允许,在走散的地方原地不动。他这么嘱咐。反正离飞机起飞还有时间。
我答应了。不过就这样干等,虽然时间不会很长,但也挺难熬的。
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甘美又酸溜溜的东西,心里涌出很多不自然的悸动,挤得胸腔微微的疼。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手机又震动了,是內斯的来电。
“你有在原地等我吗?”他微微喘气,显得着急。
我听着另一边隧道里隐约响起的呼啸声音,点头说:“我在等,没有去别的地方。”
“你最好让我看见你一步都没有动过。”他低声警告,停顿一下,似乎用更低更轻微的声音骂了脏话,然后嘀咕,“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打车过去……”
“內斯……”我呢喃他的名字,轻易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突然间,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而言很重要。刚开始交往时,他对我说的这样的话,在后来被反复证明。
回忆起来,仿佛整个时间都变慢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非亲非故的人,因为你有熟络的异性朋友就惴惴不安,怀疑得难以接受。又因为你先入为主,听信网络和别人的流言而难过得饭也不吃……
他最大的动力就是爱和认同感。他害怕失去自己的事业,一些有损于他自尊和自信的事物本是他的敌人。就像是,他本来不该和谁过于亲密。
我曾经以为他是这样的。
可是他,亚历克西斯·內斯,他有些情绪化,会肆无忌惮地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他会有夸张的惊讶、心痛、梦幻、期待,最强烈的喜悦和最沉重的无力感。他……
他有时真像个少年,还像我青春时代的同龄人那样,还会有冲动不合逻辑的行为和想法。所以,今天我不是翘课私奔的年轻学生。是內斯,他身体和灵魂里有一部分永远停止了生长和成熟,它们属于一个自我中心的时期,保留了青涩而桀骜的质地。
“站在那里别动!”
我远远听见內斯的声音。转头望去,根本不管现在站台上渐渐堆积的客流量,他正在奋力泅渡着,朝我这里靠近,坚定迅速地游过来。
恋爱也能激发他的运动员**吗?我问自己。
恋爱对內斯来说理应是一件危险的事,这会给他带来很大的不自由,像是担心这一秒、下一秒会不会被谁认出来。而且他这么有钱,一般男人倒不会轻视他,而他不会考虑我是个贪心的女人吗?
可我来不及问,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抱过的一瞬间,就像光线和阴影同时投射过来,照亮并笼罩了我的全部。
滚烫的呼吸喷洒过来,他牵着我去换乘,“你等了很久吗?”
“不,你来得很快。”
“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会坐地铁了。我是说,只要和你一起出门,我不会再考虑。”
连一丁点商量的余地都杜绝,这样固执倔强的亚历克西斯·內斯。
“还有,有没有人找你搭讪,问路换零钱都是幌子,本质是想占便宜。” 他问。
我摇头,“没有这种人。有也不会来找我这种穷学生,今天我是被约出来私奔的傻姑娘。”
“但你是被亚历克西斯·內斯约出来的,只要你被找了麻烦,这个男人愿意花很多钱替你摆平,命都可以不要了。”
“那不行,亚历山大的事儿我管不着。但亚历克西斯·內斯是我的。”
內斯惊动地站定,转过脸看我。一双眼睛湿漉漉地蒸腾出热气。他目光过于明亮,像浸润在清澈的水中,映衬长长的睫毛。
我感觉他随时会感动得有眼泪低垂,忍不住摊开手,伸向他的脸。
“我会接住的。”我说。
“接住什么?”
他噗嗤一笑,稍微弯下腰,下巴轻轻放上去。
我像逗弄猫咪一样搔他颚部光洁的皮肤。他微微合眼,呼出一口温热的气。那些不愉快的心情和猜想,也早已经消失在这春日天色般的吐息之中。
我迷上了这个人,就像他也深深地爱着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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