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义何在啊!但明石爱理实在犟不过糸师凛,说行行行好好好,趴在床上玩手机,背对着他挥挥手让他速战速决。
糸师凛憋着一口气,进了浴室才发现明石爱理说的其实有道理。磨砂玻璃模糊的那些色块,因为对其太过于熟悉,遮挡效果接近于无。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的模样,披散的长发,塌下的腰,翘起的小腿晃荡,裤筒下滑露出一小截袜子下的脚腕……
简直就像是站在她面前一样。他一颗一颗解开纽扣,眼睛心不在焉地望着她的影子。她毫无察觉、毫不在意、何其傲慢。
花洒打开,淅淅沥沥水声响起,掩盖了所有动静,水雾升腾而起,攀爬上玻璃和镜子,他终于看不清自己和那个影子的面孔。
正是因为看不清,连彼此的关系和身处的地方都混淆,那些阴暗潮湿的想法和挫败复杂的情绪疯长,他很轻易地找到了寄托一切的对象。
明石爱理。
爱理。糸师凛嚼碎这个名字,就像是咽下所有的不甘和幻想。
爱理。糸师凛把玩这个名字,就像是辗转反抗每一次巴掌、糖果和吻的游戏。
……更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反正她也不会知道。反正她也总会叹气且原谅。反正她也做出了选择。糸师凛如此想着,水珠压在他的睫毛上,沉重得难以睁开,他却固执地盯着那一小块深色的影子,眼睛刺痛也不曾移开。幻想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属于谁,忍不住更加没轻没重地乱来——如果是她的话。
压抑的哼声似痛苦似渴求似讥笑,糸师凛难免带点恶意地想:被发现了的话,她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又要想尽办法给他找什么破烂理由?
·
明石爱理等待的时间比她以为的更久。她都戴着耳机看完半集电视剧了,糸师凛才从浴室里出来。
她注意到水声停止再到他开门中间有段空白时间,问他干什么呢,糸师凛板着脸说他把浴室收拾了一遍。
明石爱理:?
洁癖是什么显性遗传么?
这下她完全能够承认糸师凛随身携带几套换洗衣服的合理性了,她从来不会去思考洁癖患者的生存逻辑,尊重就好。
问他洗头了么,他说没有。可糸师凛的发尾看上去有些潮湿,深绿色的头发压在阴影中几乎要滴下水来。明石爱理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有看错,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糸师凛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以现在这个状态被摸到,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明石爱理一怔,他不情愿的话她也理解,假装无事发生地收回了手。
却在半路被对方握住了手腕,糸师凛堪称温顺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把自己送到了她手中。他到底是无法忍受她失望。
……她只是想确定他头发是不是湿得厉害啊。明石爱理古怪地顺着他的意思,将手指伸入茂密的短发中摸了摸,她把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拉起来搓了几下,原本柔顺的发丝都被搓得炸了毛。
明石爱理讪讪地说:“吹干了再出门吧?”
糸师凛用手梳理头发:“不用,就这样。太晚了。”
起码把兜帽戴上。她最后叮嘱了一句。
离得最近的一家便利店走过去十分钟出头,糸师凛在收银台附近等待,明石爱理目标明确地在货架上寻找尺码合适的一次性/内/裤,她只是多停留了一会,旁边的路人突然出声调笑,想赚点零花钱么?你需要多少?
……把她当成出来做爸爸活?明石爱理挑眉,这人长得就像是掰断了一半的筷子上插了个土豆,出门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不远处糸师凛听到快步冲了过来,杀人般的脸色,还没靠近,路人就忍不住后退几步。
真不公平。看见她的反应是问她多少钱一晚,看见凛却是感到了畏惧?她俩又有什么差别,要么这人看见她也该害怕躲远点,要么就该直抒胸臆地问糸师凛一晚多少钱——看不上这张漂亮脸蛋简直眼睛都该扣爆。明石爱理分神拉了糸师凛一把,随口教训他一句乖孩子但是少说脏话,他那句杀气腾腾的“你○他○○买命钱想要多少○○”吐出来,对面已经在颤颤巍巍地掏钱包了,店员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的情况,要是报警等巡警来,熬夜耽误明天坐车就有点烦了。
明石爱理一边好声好气地跟糸师凛讲陪我就陪到底嘛,一边拉着他去收银台结账,店员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问她有没有会员卡要不要袋子,得到的回答都是否。
她的视线落在收银台旁。
那一排架子是计生用品。
糸师凛眉头狂跳,他上一秒正沉浸在余怒中,下一秒发现她的注意力偏移,迷茫诧异且震惊:?什么?为什么?怎么会?她在想什么?因为我刚刚冲出来了?但我每一次都会挡在她面前,这次又有什么不同?我做对了什么?我先前又做错了什么?我要说什么?是不是该我来买单?
明石爱理伸出了手。
……越过那排架子,拿走了旁边的促销新品。
她冲店员点点头:“就这些,结账吧。”
橄榄汽水。哇,看着感觉就好奇怪,一定要尝尝看。明石爱理付完账一扭头,不知道为什么糸师凛的脸色更糟糕了,她茫然了几秒,决定不去理会,反正他一天到晚总是阴晴不定的,青春期少年都这样,放着一会就自己好了。
明石爱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表情扭曲了起来,她沉默不语地沉淀了会,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帕或者是纸巾,干脆不讲究地用袖子蹭了蹭瓶口,递给糸师凛让他尝尝味道。
糸师凛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也沉默了,在路过下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把里面的液体倒进了下水道,把空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明石爱理睁大了眼睛。
糸师凛嫌弃地说:“反正你给我也是因为不想喝。”
她就保持着睁大眼睛的表情:“你说得像是我把你当垃圾桶一样!”
糸师凛:“不。如果是垃圾桶你还要分类。”
明石爱理:“……”
先不说我的行为有没有问题。明石爱理心想,但是你又在骄傲些什么呢…………
一开始她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腕,结完账再出来走一段路,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牵手,糸师凛偏偏要扣住她的手指握在自己手中,就算这样还兀自觉得不够,塞进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他的手心像个火炉一样,看在足够暖和的份上,明石爱理什么也没说。
明石爱理什么也不该说的。
但她躺在床上实在难以入眠,灯已经关了好一阵了,房间浸没在黑暗中,一点光也没有透进来,像茧房,又像一个坚固的盒子。她试图打开这个盒子,轻轻地对着空气发问:“……你睡着了么?”
糸师凛:“没有。”
得知并非只有她一人难以入睡,明石爱理终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觉得奇怪,她难以睡着是因为一口气在糸师凛面前撒了太多的谎,那他又是什么原因睡不着?
两人闲聊了几句,彼此的声音听上去都毫无睡意。可现在真的太晚了,明石爱理想跟他聊几句,又不想跟他聊下去,隐隐觉得自己之后说不定会后悔,乱七八糟无论说什么他就算干瘪瘪地说点废话都要接下去,明石爱理知道他不喜欢被她当成是孩子,还是故意说道,小凛是需要晚安吻才睡得着么。
糸师凛:“……”
糸师凛:“……要的话。你就会给?”
她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无非是想逼他闭嘴而已。糸师凛很清楚明石爱理的那点小心思,几乎想要嗤笑,凭借着冲动反问之后久久没得到回应,他又开始觉得烦恼和后悔,他宁愿明石爱理说些什么,哪怕是跳起来骂他没大没小都比彻底的沉默来得好。
“——为什么要去假设呢?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问我呢?”
黑暗中,她发出了叹气般的声音。
……因为答案无论是给或者是不给,他都无法想象。可是他无需想象,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床垫往下陷,她坐在了他的床边拉开了床头那盏小灯。她就在他目光可及的地方。
没有睡衣,明石爱理就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睡袍将就一晚,香槟色的柔软布料接近于肤色,系带绕过腰间,胸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起伏的/胸/肉。但这并不/色/情。
她看他的样子像一尊雕像般动人且美丽,万千画家和工匠也描摹不出她垂眼的这一笔。糸师凛心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这尊雕像是他的,也许不独属于他,但在此时此刻,她的爱也好、悲悯也好、无情也好,都是他的东西。
明石爱理拂开糸师凛的额发,低声呢喃头发有些长了啊,小凛。她俯身在脸颊落下一吻:“好了,快睡吧。明天就回家了……”
那明天就不要到来!
谁稀罕明天?!
极其短暂的平静被砸得粉碎,怒火涌上心头,她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这样的指摘是很没道理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具体想要什么——可他就这样一厢情愿地去埋怨!他想要保护她、他想要摧毁她……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心情,糸师凛强行扣住她的后颈,把无害柔软的晚安吻变成了撕咬吞噬的恨。
明石爱理并非是完全无法挣脱,稍微有点惊讶于他的激烈的反应,蹙着眉头试图在唇齿间引导他别亲得那么狼狈,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下一秒暴毙。可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在尝到血腥味的下一秒,明石爱理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
“这下好了么?”
明石爱理怜爱地摸了摸他肿痛的脸颊,情意迷乱,也许吧,但两人对视的眼睛都是足够冷静的。
她说:“不该瞒你的。我和冴哥在一起了。”
糸师凛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痕,是那个狼狈的吻的产物,他用舌尖把那点猩甜卷回来咽下去,半晌才平静地说:“我知道。”
求求了,评论吧…………孩子快饿死了
大家觉得小凛单纯可爱,考虑一下这都是从哥姐视角的叙述感受到的啊,别被带偏了(幸灾乐祸地笑)男高能单纯到哪去。第一人称视角是有很强的误导性的,主人公叙述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真相,哥姐本质上都是很傲慢的人,这种傲慢,也同样不自觉地折射在他们对待小凛的时候。了解他么?好像是挺了解的,基于过去的事情。但真的了解现在的他么?这说不好。不过反过来说,弟弟对于哥姐自以为了解,其实也没摸透她俩在想什么……
但他们都不会口头承认自己不够了解对方的。哦,姐倒是可能会承认
其实A面和B面是取的磁带的概念,两面是同一主题的不同内容,粘连又是磁带故障的某种情况……嗯我觉得是很适合以小凛的视角切入的,也确实考虑过写小凛第一人称,但这家伙的滤镜比哥姐还强,还是写第三人称能够让大家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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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坠入·粘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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