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年还会来这里,下次再约吧。”龙圣说,“我已经答应别人要去水库钓鱼了。”
“啊!”我和女同学叫起来。说起钓鱼,这里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可没哪个是外行,也只有他们会去水库钓鱼,一方面是外地人不认路,另一方面当然是他们忙完农活就闲下来,反正家里还有老婆子呢。
你怎么和大爷们混熟了?我打量龙圣,忍住没问。
“Ryu君。”女同学沿用我临时给他起的称呼,“你可别被那群老头带坏了,他们一堆臭毛病。”
“那应该不是懒病。我和他们一起干活时,他们比我还卖力。”
“哎呀,我指的是说话态度还有思想这方面。反正我不喜欢和他们相处,他们不把女人当回事。他们应该少钓鱼,多去老年大学。”
“大学也纠正不了已经老化生锈的脑子和嘴巴。就当他们活一天是一天吧,心怀善意,懒得计较了。”
“……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所以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老爷子们肚子里的坏水。也不能说是对付,观察人间百态也不错啊。”
女同学靠近我,在我耳边问,“他平时也怎么和你说话吗?”
似乎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对,于是我说:“他是外星人,老家挨着m27星云。当地盛产粉红色蜚蠊目蜚蠊科的昆虫”
“噗!”
她笑出声,我也没憋住。
距离不远,他肯定都听见了。不过他安安静静啃着西瓜,一副不管不问的模样。夜风越过爬满牵牛花的篱笆吹过来,还有股泥土和蔬菜的味道。风铃清脆。全身的细胞都舒展了。
*
同学会当天下午,我们去唱K。中途我被那个男生叫出去,立即,包厢里的大家,尤其是男生全部模仿公鸡打鸣,我差点把可口喷到他身上。实在太搞笑了。因为他家里经营养鸡场,小学时他没少被这么起哄,没想到现在大家还这么童心未泯,肚子里坏水晃得叮当响。
“我长话短说。”他站定后,视死如归一般盯着我,“我喜欢你!”
声音好洪亮,坚定得不像表白像是要入党。而我当然拒绝他了。他叹气,说这一点不意外。我也不意外,早想好了,他的心一定会被伤一次。不过还好,对他来说,表白是一种解压。念想被释放出来,没了遗憾,这样就可以安安心心追求未来了。
我们还和之前一样有说有笑,关系没有尴尬。
一推开包厢门,鸡叫声扑面而来,还有纸花拉炮的轰鸣。
“恭喜你——终于失恋了——”
趁我们离开,女同学和大家解释说,我有男朋友,他已经来乡下找了。
“但他既不是摄影师,也不是艺术家,你们不要再乱议论啦。”
她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我微笑默认,能不吭声就不吭声。又说起来,士道收敛了性格中外放并尖锐的部分,没有发胶,甚至没有粉色挑染。调整过形象,变得这样素净。他不说话时,视线望过来时,悸动之感不觉从心底升腾。
无意听见,有人说他长得像那个士道。
我努力忍住没笑,也不用担心,因为马上就有人反驳:就算做形象营销,也不该跑来乡下割麦子、收玉米,吃力不讨好还要喂蚊子。
“再说,我们这儿有姓士道的人家吗?”
大家一致否定,接着大笑。我也在笑,笑别的事情,又猜他本人这会儿一定打了个喷嚏。
*
唱完歌,吃过饭,踩着夕阳光慢悠悠回来。好几个人和我顺路,也是这儿,他们看见了穿着围裙,在院子里烤烧烤的龙圣。对,就是那个士道,士道龙圣。不过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刚被澄清不是摄影师也不是艺术家。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住在一起。
周围一片起哄声。
龙圣压根不理睬,直接招呼我,说下午鱼口太好,就算只留大的也太多了,起码连续三天都要吃鱼。
我想起天天啃黄瓜的日子,受不了。挑一些鱼塞给老同学,再连推带催,让他们赶紧拿了东西走人,别再嘻嘻哈哈起哄。
“你倒是善良,我都想想好怎么恶心他们了。”龙圣站在我身后,把下巴放在我脑袋上。我听见他在坏笑。
我抬手拍他的脸,“什么叫恶心他们?”
“就是做一些让他们感到眼睛发酸,鼻子发酸,心里酸得一晚上睡不着的事情。”
“那我确实太善良了,比起你这种魔鬼。”我扭头看还在煨的柴炭,“你今晚倒是有口福。”
“不啊,有你的那份。”
“嗯?”
“你在外面吃不尽兴的,回来多半要加餐。”
他还真说中了。只顾着聊天说笑,反而没吃饱,加上没怎么喝酒。现在,我真想吃点夜宵。作为回礼,我和他讲了个笑话——
士道龙圣长得像士道龙圣。
*
“今天下午,你的老朋友们带我钓鱼去了。水库很大,风景又好,看得人很想跳下去游两圈。但仔细看着不对劲,稍远一点地方,水绿得发黑。太深了,下去可能没命。”
我洗完澡,想去找吹风机,经过走廊听见士道在说话。
“刚入夏的时候,有人约我去海钓,答应了,一行人连夜去希腊。看见没上本地人的渔船,就雇了个向导。向导的两个兄弟死于减压症。一只压缩空气罐,一条连接橡胶管,用嘴巴叼住管子一头,就这样潜海。上升的时候稍微快一点点,气泡可能进入心脏里。你做过水手,这种事应该听过也见过。现在他还在这么做,捞海绵补贴家庭。本来想多付一笔小费,让他买更安全的水肺。但他好像察觉到我的意图,那种善解人意,又很坚决的眼神让我开不了口。太糟了。我心情变得不好,想晒着太阳睡觉。但鱼竿上的铃铛一直响,一直响。一点办法没有。”
……
我蹲在墙边,默默听了很久。他在和爷爷聊天呢,还给爷爷供上一条烤鲇鱼。一边絮絮叨叨,小口小口喝酒,他在喝酒。我闻到青梅酒的香气了。另外他是在回国前夕撞见我秘密的。也幸好是这时候,不然我该要影响他比赛了。U盘和录音笔里的内容让他焦躁不安,有时想揍人。他明明收敛脾气有好一阵。
我有些不忍再听,而且这些话他也不愿意让我听见。我小心翼翼起身,绕过客厅,从厨房后门进屋。这样就不用见面,可以静悄悄走楼梯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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