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想吃点夜宵吗？”
我坦然地邀请千切豹马加入共进罪恶夜宵的行列，不过对我来说这算得上是晚饭。
今天下午康复中心的工作量有点大，结束的时间也晚。我提前跟家里说过不回去吃晚饭，护士们本来邀请我一起去食堂，但半下午休息时在护士站被分了大半个苹果，又蹭了顿下午茶，到了点我还不饿，就婉拒了。
放假去义堂医生那社会实践是固定安排，但我原先也没打算刚放假就过去。为了躲人，我可谓是出了个昏招——我本可以装作忙碌，结果真的提前日程给自己找了一堆事。
而但凡我停下来，很难不承认自己又会想到他。
……实在太尴尬了。
经理几天都找不到人，偶遇时诚恳地问我是在赶场么？我很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强笑表示自己就喜欢紧凑的日程……
她默了片刻说，祝福你。
真的祝福我的话，倒是向教练提议集训来个超长加倍吧。我把这目的性过强的话语吞回腹中，苦笑。
逃避永远都是暂时的，上一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我总不至于一个坑反复跌倒两次。
回家的路上，刚好路过原来经常踢球的那个公园。想到现在回去左右不过是呆在家里，我没犹豫太长时间就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翻出了淘汰的旧球——我本来也没抱希望它还在，因为使用年限太久，那白色的外壳已经变成了磨损得厉害的灰色，但蜂乐回又舍不得丢掉第一颗练习球，干脆藏在了他自称的秘密基地里，居然还真的没被在这里玩耍的孩子们翻出来。
拍掉灰尘和树叶，又用消毒湿巾擦了一遍。熟悉的手感唤醒了记忆。
球抛起又落下，颠球于我而言是一种长期养成的肌肉记忆。
我最初对蜂乐回留下深刻印象，一半也是因为他漂亮的颠球技术，在他表示要教我踢球时，我首要想学的就是这个。过去多年，我学得最好的也是这个。
确实很久没踢过比赛或者是玩耍式的1v1，但也不代表我完全就不碰球了——实在很难做到。蜂乐回有时会在我等他时突然把球挑过来，等着我的回传，或者是拱火让我复习下球感，理由是看我等着很无聊的样子。
所以实际上我也没怎么生疏。
过于专注而没能察觉到有人接近，这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巧合的是，出现在那里的人是千切豹马。为数不多的一无所知的人。
他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但还是从眉眼间透露出一丝惊讶。我回过神来，顺口找个理由就把这事代过了。
不过也不完全是借口。稍微做了点运动之后我真的饿了。
“不……”红发少年张了张嘴，但中途又改变了主意，“……我跟你一路吧。”
顶着少年一言难尽的目光，我怎么翻出的球又原样塞了回去，保证原主来了都看不出某个晚上有人在这里发了傻。
简单清理了一下，两人慢悠悠地晃到商业街，天黑后沿路的灯笼和彩灯串都挂上了，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上班族们在居酒屋里和同事高谈阔论，各种小吃摊热火朝天也是没停过招呼客人。
我从学校回家并不是走这条路，只有买菜和跑腿的时候才会过来，熟悉归熟悉，在这里解决伙食还是第一次。
关东煮不错，可乐饼闻起来很香，可丽饼也很诱人……还是以填饱肚子为主。
我掀起半旧的蓝色布帘，大锅里熬煮的骨头汤蒸腾出乳白色的烟雾扑面而来，汤料里翻滚着竹轮和牛肉丸，看了眼贴在墙上发黄的卷边菜单，我流利地报出一串菜名。
店内是很经典的霓虹式小店布局，料理台四周是一圈木质吧台，老板在四方的料理台附近边忙碌边聊天，比起主顾关系就像是为亲近的朋友下厨，用料和菜品都很有家常感。
我示意千切豹马坐在位置上等我一下，又掀开布帘转身出去，带回来了刚炸好的花林糖馒头。
一路上保持着沉默的千切豹马愣了愣，开口大概是想拒绝，我已经平静地递了过去：“就当是回礼。”陪我走夜路的回礼。
之前有看过他的某期采访，边角有提到过他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花林糖馒头。希望没记错。
他没了拒绝的理由，伸手接过了，像是被这个动作打开了说话的开关，他犹豫着问道：“你……是家里不赞成你踢球么？”
这样想的啊。不过也挺正常。
我摇了摇头，只说：“没人限制我。”
“你看上去很熟练。”
“为了做到这种程度我也很努力了嘛。”
大概是某个关键词戳中了对方，少年蹙起眉头打破了平静的表情，他下意识加重了声音：“那为什么不……！”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惊讶。”
千切豹马说到一半就重新控制住了情绪，把诘问似的反应隐没在变化的表情中，他移开视线，又淡淡补了句抱歉。
我笑了笑，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装作没听见。
千切豹马其人堪称敏秀，因为受伤，少年身上蒙着一层黯淡郁气，但他仍然是冷淡且傲气的，只要传递一个拒绝的信号，即使有再多想问的他也会选择退避。
其实随口发出邀请后，我没想过他会真的答应一起来。
对我有所了解的人，大概会评价我大部分时间围绕着足球——或者是更具体的某个人转，但实际上我把那部分日常跟在家的时间分得很开。
至今为止爸妈都只是认为我对运动康复科感兴趣，更详细的故事我无意谈论，对亲人都是如此，更别说对着还不够熟悉的人。在他看来可能是有所隐瞒，但至少一切在明面上无从指摘。
他也知道，于是配合地结束了话题，转为专心解决手上的油炸和果子。
这人的吃相很斯文，之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因为还在养伤，他需要忌口，营养餐保证微量元素的摄入但味道无法恭维，他明摆着也没多爱吃，但每次都保持匀速吃得干干净净。
结果对待喜欢的食物态度也差不多。
这个点的店内要么是独自一人解决晚饭的独行侠，要么是两三熟客坐在一起热络聊天，我和千切豹马坐在相邻的位置上，一个慢吞吞吹散热气进食，一个双手握住茶杯走神，两人自成一派地看着不像是认识的人。
我无意让他尴尬，但毫无疑问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上去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同时身上又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具象一点的形容就像是冰面下的活火山。这人比看上去更情绪化，我不讨厌这一点。
如果我真的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也许这段时间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不过我正处在麻烦的风眼处，对于卷入另一场麻烦心存犹疑。
这时如果千切豹马更迟钝一些说不定会更好。但就像我先前说的，他称得上是敏秀。
老板似乎认为这是朋友间的冷战，在少年撩开门帘出去等我结账的时候，小小声给我抹去了零头，又劝我少年时期的友谊珍贵，能讲和还是讲和比较好。
从头解释就太麻烦了，首先得从我们是否算是朋友开始掰扯。于是我面不改色地认下，谢过了老板热心肠的举动。
也不知道隔了这么小段距离，千切豹马有没有听见。不过也没什么影响。
在狭小的空间共坐了一顿饭的时间，这有效软化了两人间的气氛，没有走来那段路那么僵硬。就凭他坐在一旁等我慢速解决晚餐，没有展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情绪，就足够让我好感度有所提升。
我避开先前中断的话题，随意扯了些。
他也放松了一点，转而说：“谢谢你的书。”
这说的是前几天我借出去的一摞奇幻小说，他每天除了复建和吃饭的时间，基本是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妈妈忧心仲仲希望我能提供一点帮助，我想了想也就出借了精神食粮。
初中有一段时间我沉迷于奇幻故事，同题材的大部头看了一本又一本，爱屋及乌就连改编电影的全系列都看过不止一遍，收藏的纸质书装了大半个书柜。如今热情消退，借出去给另一个人消磨时间也算是发挥余热。
我摇头：“不用谢。你看完了么？希望我还有剧透的空间。”
“没有。之前没有看过这种题材的小说，不过还是挺有意思的……”
“也可以搭配着同名的改编电影看，我之前有下载过。有需要随时找我。”
“……”
“你认识我吧？”千切豹马很平静地说。
我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废话：“得看你说的是哪一种认识。”
我和他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确实认识他。罗古拾实业高中的“赤豹”，速度型前锋，曾经在上半场开场半分钟内打进过一颗进球，对外公布的五十米最佳成绩是5秒77，这成绩转去练田径项目也拿得出手。
罗古拾实业高中是全国大赛的常客，按赛程踢下去，如果没有爆冷出局，两支球队早晚会遇上。
有威胁性、名声大的对手我基本都研究过一二，而鹿儿岛那边最有名气的明星选手就是他和“巨神兵”志熊。
前段时间他在赛场上受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伤情严重，有人说很快回来。
我当时感到些许惋惜，没想到短时间内会在家里见到人，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千切豹马闭了闭眼：“这算是什么？也是努力的其中一种么？”
我：“如果你这样想的话。”
他表情复杂：“……你没必要做不想做的事情。”
我笑了起来：“我说过，没人限制我。难道下一句话就是说不想笑就不用笑了么？”
复更真的好难（捂脸）
这章的前半段早就写好了，但是后半章卡了一个星期（）有空我再改改，感觉千切的剧情比我预估的要多一些……我速战速决吧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收藏，为爱发电少不了你们的支持为我续命……么么么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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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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