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无故地骂人是会遭到报应的。
我在第二天早上就深切明白了这一点。尤其在我睁眼又闭眼,再睁眼还是能看见蜂乐回趴在我床边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这一想法达到了顶峰。
“…………你怎么在这。”我把被子往上拉拉,忍了又忍才没开口叫人。
他才注意到我醒来,兴高采烈地举起一只手:“SURPRISE!”
“……说什么呢。”
房间里没开灯,睡前关上的门拉开了半臂长的缝,狭长的光带斜斜地落在他的黑发和背上,唯独看不清表情。从这点微弱的光线分辨不出来到底几点,我伸手去探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却摸到了温热的皮肤。
你偷袭。他像模像样地指责。手上却翻过来好玩似的轻轻地捏了下我的手指又狡兔般撤开,在我低低的抱怨声中跟着帮我找失踪的电子产品。
两人摸黑半天都没想起来按亮台灯,最后还是蜂乐回在床下找到的。我接过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一番折腾下来稍微清醒,我也终于有余力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去。
明明约的是中午在公交车站碰面,他怎么提前过来了?家里人又是怎么同意让他进来的?
如果不是太熟悉他的轮廓,我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真没认出来那就说不定会发展成什么误伤惨剧了。
蜂乐回因为我后知后觉黑脸的模样难得乖觉,边说要拉开帷幕了——我秒懂了这破梗,边站起身去拉窗帘。
闭了闭眼,我发现房间里也没敞亮多少,外面是灰蒙蒙的层层叠叠的朦胧雨帘,天色暗沉,能见度大大降低。我这才意识到持续听见的规律闷响是雨滴击打窗沿发出的,而不是我惊醒后的耳鸣。
“之前约好了去逛迪○侬哦……雨太大我就带着游戏机一起过来了。结果你睡得好熟呢。我在外面敲了五分钟的门你还没醒,阿姨就让我进来叫你了。”黑发少年无辜地开始解释,还不忘掏出游戏机力证自己说的是真话。
“也没叫醒么?”我半信半疑。
他把手放在嘴边,复刻自己在我没醒前的操作:“阿~江~我这么叫了。真的没醒欸。”
音量真感人。我扯起嘴角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做击掌的姿势,他几步踱过来,我眼神瞬变,改掌为切一记手刀横敲在他手臂上,在他扁嘴揉手臂的表演中让他赶紧出去,我好换身衣服洗漱。
我动作已经够快了,然而等我收拾完下楼,蜂乐却自然地提着分类好的垃圾和雨伞出了门。
……
啊?
好怪。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揉揉太阳穴,记得今天是回收不可燃性垃圾的日子,一周只有一次。我站在楼梯上,这下觉是真的完全醒了,深感微妙:“为什么是他出去倒啊……啊,我自己做饭也没问题的。”
妈妈从厨房出来,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饭,一边解围裙一边有点歉意地说:“难得周末嘛,不过我实在是来不及了,那孩子主动说要帮忙。你们今天不是要出去么?”
我摇摇头:“不一定。雨太大了,除非雨停,不然今天会在家里呆一天吧。”
妈妈顿住,同样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那蜂乐君怎么早早就过来了,还带了游戏机在等你的时候打发时间?”
你是不是没跟他说清?她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我回忆着他刚刚自己的解释:“我刚刚才醒。他的话,大概只是因为约好了要出门,又觉得我会改天,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理解偏差,出现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我:“便当我做好放在冰箱里了,走的时候记得拿哦。”
妈妈:“那我就去上班了!我会好好享用的。”
从早上开始就连续陷入这种似是非是的场景。也多亏是早上,刚从蒙蒙睡意中醒来,还有着钝感的缓冲带,小事,全都是小事。
垃圾回收点为了便民,设置得不远。前脚妈妈急匆匆拎着公文包和车钥匙出门,后脚蜂乐回就闪身回来了,帽衫和牛仔裤裤脚都明显湿了一块。
他小心地抖抖伞面把它放在晾伞架上,随着这个动作前襟又多了几点圆圆的水痕。
“早上好?”他注意到我投来的视线,歪了歪头。
我真的不能再看下去了:“吹风机在厕所,你去吹下吧……”
这周,附近的商业街新开业了一家专业体育用品商店,会进行开张促销活动。手头的消耗品用得差不多了,我准备趁着折扣去多买一些,蜂乐回看了传单也决定跟我一起去逛。
为了选定两人都有空的日子,我翻出了备忘录,再查了一遍未来七天的天气预报。蜂乐回就大摇大摆地占用了我前座的位置,倒坐着等我算出个结果。
开学分班我恰好跟他分到一起,两人的座位距离挺近,他跟我同排,中间就隔了一列。但我周围一圈的座位在开学之后都被他坐遍了,苦主遍地。
我的前座就是被借用几率最高的那个。
他歪着脑袋分辨我备忘录上的笔迹,说:“感觉好像秘书在安排行程。”
我抽空瞄他一眼:“好大的口气。您给我发工资?”
他眨眨眼睛答应得飞快,又说没必要太在乎天气啊,只要见面就行。
我:“万一下雨呢?”
他:“那我就撑伞来见你。”
一语成谶。
原定计划是中午碰面吃个饭再去逛,我就没定早上的闹钟,决定睡到自然醒。
这几天学生会的事情细碎又繁多,部门的前辈把手下的一年级都当成苦力使,磨人的项目和不耐烦做的杂事处理垃圾般丢过来,暂时还没办法跟对方角力,我只能稳扎稳打做好手头的事。在学校尚且能撑着云淡风轻的皮子,回到家又是自己划定的一周一次的自由时间,难免放松了些。
洗漱时我瞄了眼未读消息,好些都是蜂乐回清早发过来的,他今天难得没睡懒觉,发过来的消息全都泥沉大海,没犹豫就跑了这一趟。
也有可能是因为直觉我起床后看清天气就不打算出门了吧……
我把视线转向已经一身干爽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的蜂乐回,虽然知道他行动力超强的同时还想一出是一出,此时也很是头痛:“等到中午说不定会雨停呢。没查看和回复消息也有可能是我睡着了,以这种可能性试着去想也是没问题的。”
他说:“好复杂——”
我言简意赅:“叫你等。”
“好吧。下次一定!”蜂乐回晃晃手指,语气故作玄虚就像是占卜屋里依靠巴纳姆效应骗钱的神婆,“但我已经看透你在想什么了!”
我挑挑眉:“请?”
“……”
我伸手抽走他抱在怀里的靠枕,他噙着笑一根根松开手指任我动作,夸张好似被抽走灵魂般顺势倒下去,眼睛眨巴眨巴努力捕捉我的身影。
少年人纤长的四肢舒展,把布面沙发衬得小小一个,腿还不得不架在扶手上支楞在外一截,本就卷起的深蓝色裤腿上缩,与条纹短袜之间挤出一节纤细的白皙脚踝——
——他长得太快了。这个想法在脑中转瞬即逝。
我一枕头拍过去,击中还在耍赖的某人和自己的杂念,示意他识相点让出位置来,他就保持着盯人的姿势,扑腾几下硬挪出半人的空档。
快问我吧。快问我吧。快问我吧。蜂乐回脸上写着这样的字。
小狗摇尾巴。
我没好气地排除人形障碍才得以坐下,偏不按他所想的来:“笑什么啊。”
这种笑好像是知道自己一定正确的故作包容,我最不喜欢的那种。被他诠释出来还带了点理所当然。别人发笑时会不自觉地眯眼抿唇,但蜂乐回有时笑起来眼睛会微微睁大,圆润的眼尾弧度有种孩童般的纯真,个别情况下也兼具着孩童的残忍。
“不一定非要理由啊。”
被推开的黑色毛茸茸脑袋作对般又靠了回来,抵着我的手臂,暖烘烘的散发着与之相反的清凉海盐气息。
他家换洗发水了啊。我抬手顺了一把,下一秒又无情地继续推开。
蜂乐借着这力道翻身坐起,布面软垫随着他的动作凹陷又复原,我坐着没动也被迫晃了晃身体,避无可避地产生了微妙的被挤压感:“欸。是撒娇么?”
皮糙肉厚的家伙……
他望过来:“明明你也不介意我过来这件事吧,生气也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是啊,是啊。我叹了口气:“睁眼闭眼都是某个人当然会产生审美疲劳。在原计划破灭之后,说实话我更想一觉睡到自然醒。你再说太复杂了我连夜扎破你新买的球。”
好厉害!一口气说完了!他说。
我冷笑一声。
又回到刚刚中断的部分。
“起床气嘛,原来如此。辛苦了辛苦了,你现在也可以睡回笼觉。”他边说着,边哄孩子般拍拍我的脑袋,手掌完全张开居然能盖住我大半个脑袋。这种微妙之处让我连一丝被安慰的感觉也没生出。
在说些什么啊这人。我麻木:“把你放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已经见到面了。我回去?”他唔了声,看了眼我的表情进入了解读模式,“嗯……那就我自己呆着,你上楼补觉?”
再解读:“这也不行啊……好吧。我也睡会哦。晚安。什么?这是什么表情?中午吃咖喱饭?”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我移开视线,恍若未闻:“最近没租新的碟片,游戏也打通关了……做些什么好呢。”
某个瞬间我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既然这样,给你补课吧。”
我越想越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实在不是我找事给自己干,而是早补晚补都是补。蜂乐回的聪明劲全落在那片绿茵场上,分给功课的精力也就十分之一,一到考试宛如渡劫。
就算赛场上成绩再好,考试不及格还是会被暂停部活,每次考试前足球部的前辈和同级生都会捏着鼻子帮他补习,补着补着我也得参与进去,如果没及格,补考还有老师轻描淡写的“你们关系不错啊”的钦点一对一补习。
他笑得很自信:“哈哈。书和作业好像都落在学校里了!”
我一脚把他踹下了沙发。
*巴纳姆效应:指人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绘,并认为他特别适合自己并准确揭示了自己的人格特点,即使内容空洞。
江妹:我看你猜
是两人都会赖床的类型。
如果有一方按掉了闹钟大概会头靠头一起睡着。
蜂乐的说话状态我揣摩得好痛苦……没有音符好限制我的发挥(不是)感觉蜂乐在球场上状态会明显UP一些,会有拟声词(学蜜蜂嗡嗡和猫叫真的把我可爱哭了,我永远的老婆喜加一)和某些暴言放送,日常各种轻飘飘尾音后缀也蛮多的,和朋友在一起有点小孩子的感觉,正经认真起来也很帅!!不过放到中文语境里就好难控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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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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