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暮我

因为凯撒,舅舅生活渐渐热闹,周末有孩子来做客,昆汀兄弟,双胞胎,还有其他人。他们走时会去书房挑选读物。舅舅把市面稀缺的绝版书和绘本当作礼物,这些是从前没有机会送出的生日礼物。他曾是家族的边缘人。

各种毛病一并复发,舅舅不得不住院。凯撒去陪护,有时就在医院住一晚,第二天开车去俱乐部训练。他对足球依然上心,但这已不是生活重心。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凯撒缓慢觉醒家庭意识。但他的童年,那些疼痛和恐惧带给他的阴影,令他无法顺利过渡。同时,他又生活在秘密的幻想和**之中。凯撒很确定自己无法成家,有意接近女人只能让失望滋长,活得更加虚伪。

舅舅的生命正在经历困境。现在也正是凯撒的自我与现实冲突达到巅峰的时刻。

但这只是当时的我所能承受的极限。

凯撒看年轻的自己辗转难眠。夜色浓郁,雨水在云中酝酿。接下来一周,慕尼黑浸泡在灰倦的潮湿里。过去没有新鲜的故事。苦苦向前迈进,以为征服了山顶,却还会迎头撞上新的困境,一个接一个。所爱恋的都将离去,就好像童年的壳一直都在。他在人间孤独蜗居。

老诗人不知道未来的事,但他给予凯撒一个支点。

诗是文字凝练到极致的结果。如果一个人是真正的诗人,所作一定惊心骇目。凯撒不断意识到自己心中长出一种模仿和跟随的冲动。他把这股缓慢觉醒的艺术意识当作敌人。可生命的来路如此清晰确定,他正是导演和演员的儿子。尽管这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男女。

和父亲的纠葛在17岁时结束。仿佛童年和青春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凯撒野心勃勃地想过,自己要比绝大多数人都长寿。屈辱和贫苦已经随风而逝,他将拥有荣耀灿烂且漫长的一生。

向艺术低头不会促成这一野心。这会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凯撒还是在舅舅的书房长久停留。他确有一些天赋,但不多。可能他曾经拥有很多。但谁说得清楚。凯撒有一种自己和文字若即若离的幻觉,越是用力越体会不到。等到夜深人静,这些符号又在一片阒然之中显现出力量。

慕尼黑下一整周雨。凯撒有三个晚上未眠。

她的哥哥和舅舅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共同创作未果,遗留一则未完的童话:和主人走散的宠物犬,它从乡下回到城市的家,克服重重危险和诱惑。

凯撒试着把情节改了——

皮草狐狸和小熊猫分别从养殖场和动物园逃跑。两只动物来到乡下,遇见不会牧羊也从未见过羊的牧羊犬。牧羊犬和主人走散,想要回到城市。另外两只动物则相反,它们希望远离人类,但决定帮朋友找到回家的路。

一个人什么都办不到。

凯撒相信自己改得没有错。他回忆起自己从前的样子,与周围格格不入,沉浸在野心和偏见中,像带刺的幽灵。没有人爱这种生物。

他用三个晚上完成故事大纲。还存在于指尖的天赋对童话或寓言不发挥作用,文字里没有惊人的聪慧和取悦。他能做到的只有专注,专注于和自己深交,允许幻想存在,允许遥远而圣洁的意象降临于头颅之中。

令故事圆满结束的念头充满胸膛。尽管这会是另一个全新的故事。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故事。

当时的自己不会有现在这样清晰的感受,觉得这是懵懵懂懂的冲动,难以想象的倾诉欲,甚至**,也可能是压抑的才华终于被挤出身体。但明确地说,一切只是因为从未如此眷恋过人间。

凯撒在慕尼黑夜雨中战栗。他重温这些雨水,纯洁和□□交织融合,这是他的爱之幻梦。贯穿一生,给他的命运以注脚。

一边是好转出院的舅舅,一边是悄悄恶化的她。

雨停的当晚,她发低烧,差点又从二楼滚落到一楼。凯撒拉住她,以哥哥的身份。她心有余悸,保证自己以后都会握住扶手。这时內斯发信息问她和五月节有关的事。

啊,五月节。凯撒手蓦地一松。她顺势抽出,回应着內斯,转身回到房里。这个背影极洒脱,走得干净轻盈,仿佛她在这栋房子生活并热爱过的痕迹,都会在脚跟旋转的时候全部拔起抽离。

五月节过去不久,他和內斯离开了。比赛回来的时候,她的隐疾已经爆发。又像是重逢加剧了病情,越是隐瞒,越是恶化。可她看上去仍然健康以及强大,眼神有海水的质地,在光线下闪耀出一股力量。在她逐渐枯萎的生命里,这光芒令凯撒数次触动,也心惊肉跳。他了解到一种从冬末开到春初的花,凋谢时整朵落下,没有挽留的余地。

挂断电话,她开始头疼。痛感来自前额两侧,她当作偏头疼处理,吃过药还是疼,一整晚没睡踏实。凯撒坐在床沿,作为看不清面孔的哥哥整晚握住她的手,陪她直到天亮。

现实与此间的过去,时间流动不一致。死神说这里的时间流动一度紊乱,恢复稳定后,有更多过去被重置。

“但她还是死在21岁的夏天。”死神说。

就像往一只破损的杯子里倒水,永远不会圆满。

凯撒听完却很平静,这让死神惊讶,也不解。

“那你想让我回答你为什么吗?”凯撒问。

死神怔然。

凯撒说:“你说过,你对我产生好奇心,想了解我的灵魂,因为这是你的猎物。”

“不,你不是我猎物。”

“但我是你工作报告的一部分,你必须了解我。对吗?我知道回答是肯定的,所以我展示给你看了。对于死亡,我没有逃避的权利,亦不做任何狡辩。现在你看见了,米切尔·凯撒的组成绝不单纯——廉价不值的童年,这造就了他丑陋的青春时期。那时还有人迷恋他华丽的盛装,但他心知无人会爱盛装之下的自己。他是极端的邪恶,自私得无可救药。谎话连篇的浪子,米切尔·凯撒早就恶名远扬,不觉得长此以往是可耻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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