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雨天。
人们常说春雨是温暖而滋润的，可落在人身上，也依然透着一股浓郁的寒意，正如“春寒料峭”一词所说的那样。
凪撑着一把透明的大伞，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晃。
他不需要合群，因此，他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这让他能在这样淅沥的雨水中比同龄人早至少两个小时到家，可这也意味着他多出了两个小时的闲暇时光。
按照同班同学对他的印象，凪现在应该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打游戏，享受着不合群的独居生活。
他本来也应该这样做的。
但在听见沛沛和琉久要陪着明墨一起参加社团活动后，他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歇了打游戏的心思，换了个远道，慢悠悠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点敲打在透明的伞面上，凪抬起头，阴云密布的天空闯入他那双灰黑色的眼中，他松了松肩膀，双肩包的重量未变，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沛沛忘记收他的游戏机了。
想到这里，凪蹙起眉，快步越过一块松懈的石砖。
“新鲜的花朵，可以包装，可以代写贺卡，有谁需要吗？”
稚嫩的女声从街角商铺那里传来，烦躁之下，凪的眼神冷冷地看过去，但没有停留在那女孩的身上，而是看向她面前小木桌上摆放着的新鲜花朵。
鲜艳的红玫瑰一层一层地绽开，热烈展示着自己在雨水下更显生动的身体，除此以外，还有黄色的郁金香，白色的小雏菊……
花朵们都很新鲜，让人看了，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好，但凪在意的也不是鲜花。
他向着女孩的摊位挪去。
似乎终于遇见一个愿意在下雨天驻足停留的顾客，那女孩眼神一亮，更加热情地对他推销起了鲜花。
“这些花都是我家自己种的，价格都很便宜，请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我还可以为你打包，像是系上丝带、包上包装纸这些，都是可以的哦！”
面对女孩，凪只是悄悄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随意点点头，不作声，眼神却一排一排地扫过摆在他面前的鲜花。
女孩就明白他喜欢安静，也不再刻意搭话，只是耐心地站着，等他挑选。
但凪再开口，问的却是与鲜花无关的问题：“你一直都在这里摆摊吗？”
女孩一怔，以为他是担心鲜花买回去不新鲜，无法及时找她退换，便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一年前开始就在这里做生意了，这个摊位的上一任摊主把它转让给我了。”
凪低下头，闷闷地说。
“是吗？”
原来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吗？
余光扫到那家熟悉的便利店，地毯上湿漉漉的，大门的附近布满泥泞的鞋印，而她选择的那款红豆汤摆在显眼暖柜里，凪想起香糯的豆香，但那个递给他红豆汤的人却不在他的身边。
是的，女孩现在所处的摊位，正是沛沛子以前摆摊卖手工制品的地方。
手机里的那个群聊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了。
聊天界面停留在三个月前的一个信息。
“群主还在摆摊吗？我有想要定制的饰品。”
“早就不做啦。”
“早”？
那是多久之前呢？
花瓣上的雨水沾湿了凪的指尖。
答案是一年前，明墨和艾莉姆住进贺伊家的时候。
从那以后，沛沛和琉久便不再出门赚钱，这明明是一件好事，但凪却堵得慌。
因为，从很早之前，他就说过，自己家里可以资助到他们上大学，不需要他们依靠自己的手工赚钱。
但沛沛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而明墨到来之后，情况就变了。
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和手段赚钱呢？这句话，凪不敢问，直觉告诉他，就算问了，沛沛也不会真的告诉他答案。
一道多么明显的沟壑。
可为什么他以前从没发觉这回事呢？
是了。
如果只是眺望远方，就不会察觉裂缝的宽度，甚至根本就无法意识到那里存在一道裂缝。
可如果来到悬崖的边缘，就能清楚认识到，从这边到那边，到底会有多远。
“给女朋友送一束花，或许能让你们心情变好？”那个女孩笑着说。
“不是女朋友。”凪蹙起眉。
最后还是被塞了一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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