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褚兄因意外得知生母身份需要前往西厉,碎碎无法前往东瀛与师父汇合。
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回阁中侍奉。
谨祝康安。
贺兰柚写完这份信之时,已然是深更半夜。
褚杰和郑缘早就睡得跟猪一样,在隔壁房的她都能听见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她将信笺卷好,摸了摸信鸽的脑袋,“白白路上小心,飞吧。”
白白这只小信鸽便扑棱扑棱地飞驰远去。
她靠在窗边,撑着脑袋望向一轮弯月,有些感慨。
这些年来她每次离开琅琊阁的最长时间也就是在药王谷学习的那小段日子。
两年后……
一场大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整片竹林。
雨水不停地拍打在她的身上,随着她身上的血一并流淌入泥土里。
贺兰柚从未想过,在自己十五岁生辰的这日,能遭受如此毁灭的重创打击。
她绝望地笑出了声,觉得面前的这个帝皇令人讽刺。
而她的身旁,已经躺了两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是她再也救不回来的伙伴。
缅皇想,她应该是后悔吧。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救你……”贺兰柚双手扶着地,狼狈又倔强,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这位身穿黄袍,头顶龙冠的新缅皇面前,“我只觉得你可怜。你亲手杀了最爱你的弟弟,和最好的朋友。未来的每一天,你都会沉浸在噩梦之中,你再也没有亲情和友情,而你,终将孤立无援。”话音刚落,她像是疯癫了一般,往后边退边仰天长啸。
原来这就是人心。
她渐渐的闭上了双眼,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但迎接她的不是冰冷泥泞的土地。
是一只结实温暖的臂膀。
可她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
郑不遇身边瞬间来了不少护卫拔刀护在了他的面前,并对着面前这位男子大声质吼,“大胆贼人,闯入皇家地界!是来找死的吗!”
“琅琊阁少阁主蔺晨。前来恭贺新皇登基。”
蔺晨是撑着伞从空中落下的,长发半披,丹凤娇眼,身着素锦长袍,一副不羁公子模样。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武功极高之人。
“琅琊阁……”郑不遇呢喃了一句,他一直以为,医术高超的贺兰柚,一定是师从药王谷。而素谷主的武功高强,他还有一名义子。
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义子就是贺兰柚的师父。
对啊,琅琊阁的人想要隐藏身份,是多么容易。
“为了祝贺新皇登基,草民就送陛下一份贺礼。在陛下在位的每一天,琅琊阁永不与缅夷任何人做任何交易。缅夷所涉到的江湖势力,也不会录入琅琊榜的名单中,从今日生效。”他嘴角勾起,玩味地打量着郑不遇此刻的表情,“祝陛下好运。”
他将贺兰柚背在了身上,另外两位高手则一人扛起一具遗体,一起飞走。
缅皇酿跄地后腿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总管急忙扶着他,“陛下……”
这意味着,一切可能入榜之才将会为了自己的前途离开缅夷。
而他已得罪了琅琊阁,还有褚家堡。
“陛下,咱要不要把他们拦下?”
郑不遇摆摆手,“拦不住的。”
他以为,赶尽杀绝才能真正的保护住他的国家。
可他做错了。
他将会是整个缅夷国的罪人。
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梅长苏从房间出来,手里依旧抱着手炉,气色也好了不少,比前几年的他多了一些红润。
旁边的小飞流还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手里还揣着啃过的玲珑包。
黎纲从后头跟了上来,急忙给他披了一套绒毛披风,嘴里还嘟囔着,“宗主你也真是的,春寒料峭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蔺晨少爷要是来了不得骂你。”
梅长苏完全不慌,反而摸了摸小飞流的脑袋,发现他又长高了一分,“放心,他好几个月都来不了,这会儿估计还在带着他徒弟去东海疗伤去了。”
“缅夷被拉入黑榜这事儿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然后他又开启了啰嗦模式,“你说这缅皇前几年我见到的时候看着挺聪明一人啊,怎么就作大死啊,他这是凭一己之力得罪了整个江湖啊。”
梅长苏淡定地笑了笑,“他起初以为他得罪的仅仅只是一个药王谷和不怎么出名的褚家堡。褚家堡远在大渝,药王谷又在大梁。不过是两个江湖门派而已。”
“也不知道贺兰小姑娘现在如何了,上次甄平跟着蔺晨少爷去救人的时候回来告诉我她当时内伤严重,幸亏她那琅月簪护住了她的心脉和隐脉,不然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她。”
梅长苏望向东海的方向,眼中透漏着一丝哀叹,“外伤可医,但心病难医。”
蔺晨前几日传过书信给他,说他家徒弟现在每日都在做噩梦,一下子瘦了不少。心绞痛,失眠,掉发。
现在每日都得喂她喝安神茶,还不敢让她喝太多,不然米饭都吃不下一口。
明明一年前,她已经可以回琅琊阁的。
但她推迟了一年。
褚杰和郑缘,还有她,都愿意帮助郑不遇登上皇位。
褚杰将他母亲留下来的法宝赠予了郑不遇,让他用于奖励人才。
郑缘为他与各个品级官员打点关系。
贺兰柚用贺兰家族的名义招揽人才入缅。
但他登基后不到三日,带领了这些人才为他们三个布尽机关,耗尽了三个人所有体力。
郑缘是死在了郑不遇给的那一箭。
褚杰和贺兰柚被套进机关里耗了五日,而最终褚杰内力耗尽,衰竭而亡。
贺兰柚则顽强地破了机关,从里面爬了出来。
贺兰家的天女,果真不凡,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顽强地活着。
当时的郑不遇还自信满满,以为自己掌握了棋局,他自大地走到贺兰柚的面前,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怎能不让她意志消沉。
如今的她,早已无国无家。
夜晚风大,孤夜上挂着一轮明亮的勾月,映照在海崖边的一抹瘦弱单薄的背影上。
海浪的浪涛声一次次汹涌地拍打,像是在洗涤心灵。
蔺晨则骑马奔来,停在了她的身后,然后走到了她旁边,拍拍她肩膀,
“为师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往前看。”
蔺晨从怀里掏出一枚银球,往海里使劲一扔。
海里立刻弹出了一大簇烟火,随即迸溅形成万朵火花,犹如枝繁叶茂,万紫千红。
像是满天星辰,光照在了蔺晨的脸庞,在烟火的照耀下格外亮眼。
而贺兰柚的眼里,则第一次有了光。
“好漂亮啊。”
这是她从缅夷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让他觉得他这一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佯作淡定地点头,“我把千重扇拆了,研究了好久铁树梨花的制作原理,做出来的这个改进,我给它起名叫,火树梨花。好听吧。”
贺兰柚笑了,“好听。”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得扔在水里才有这样的效果。以后你要是拿它去跟一群人打架,你得跑去水里,不过优点是,比那千重扇便宜多了。”
蔺晨坐在她旁边,“人嘛,总是要经历挫折的。你师父我,也被人欺骗过,背叛过。但只要自己坚守自己心中道义,哪怕死了也是值得的。”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而且,你还有我不是吗?”
这句话如同彗星撞击一般撞进了她的心窝里,看着笑眯眯安慰着自己的蔺晨,突然间意识到,带着自己长大的师父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五岁。
小时候年纪小,觉得大一岁都算大,可渐渐长大之后,便不觉得这十岁很远。
大概过了小半个月,蔺晨带着贺兰柚去了江左盟。
此时她正在小飞流身边,跟他分享着自己带来的柚子糕。
小飞流感知到了贺兰柚的善意,回头看了梅长苏一眼,想要得到他的首肯。
梅长苏笑着点点头,他才敢拿起这个柚子糕,闻了闻,觉得很香,才一口吞里嘴里,使劲扒拉地嚼。
然后他开心地对贺兰柚说出了两个不标准的字,“好吃!”
梅长苏看了蔺晨一眼,“治好了?”
“最近能吃几口饭了,安神茶也喝的少了,也睡的着了。我带她来这儿跟飞流玩玩。”
飞流怕蔺晨怕的很,天天被他捉弄,让他欲哭无泪。
但是贺兰柚要是在他旁边,蔺晨就不会去逗他了。
这让小飞流总是黏着贺兰柚,祈求躲开蔺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整蛊。
“飞流,笋不是这么挖的,你这样都弄断了,你得把土都拨开才行。”
此时贺兰柚还在教小飞流在林边挖笋,而不远处的亭子间,蔺晨和梅长苏坐在里面喝茶。
梅长苏瞟了一眼蔺晨,“我看你家这宝贝徒弟现在跟飞流玩儿的挺好的,你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回你琅琊阁?”
蔺晨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他将茶递在梅长苏面前,“我爹他好不容易在家呆几天,我不得趁机出来好好玩儿?”
梅长苏身子半倾在石桌边,身上总算穿了一件轻薄的衣裳,有些感慨,“她现在这模样,是不是跟之前的我一模一样?”
蔺晨边摇头边叹气,“那不一样,你是濒死挣扎,吃不下也得扒拉几口。她是身体好好的,却一副要死的样子,一日三餐我都得强行塞她嘴里她才肯吃那几口。我现在都不敢告诉她她亲爱的师妹嫁人当妾了,说了她又得伤心。”
“嫁给景琰她也不亏吧。婆婆性格也极好,王府里就剩她一个女眷,平时也不进宫。景琰也天天在外面打仗,她过的多自在。”
梅长苏替景琰说话,蔺晨则想着自家徒弟不乐意她吃亏,“那也是妾,过几年你不得替你家景琰谋划一个正妻?要是欺负她怎么办?那以后要是靖王当了皇帝,三宫六院的,多委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拌嘴,还伴随着锄头挖笋的节奏,像是一唱一和,岁月美好。
随着贺兰柚的状况一天天恢复,蔺晨的心情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就在刚才,终于有心情开始跟梅长苏咒骂缅夷那郑不遇。
又后悔一年前同意贺兰柚帮助郑不遇。
“你说我真的是脑子抽了,咱们琅琊阁就不涉党争,我怎么就答应让她去帮那白眼狼。”蔺晨越说越气,差点捏坏那瓷杯。
“褚家堡如何了?少主被杀,估计对缅夷恨之入骨吧?”梅长苏问他。
褚杰的死去对贺兰柚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如果说杀死郑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那杀死褚杰和她仅仅就是为了赶尽杀绝。
而褚杰才是那个真正对郑不遇毫无保留的兄弟,没有一丝隐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