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

才踏上风之国的辖地,狂风就卷着黄土迎面而来,叫人连十步开外都无法看清。

天地模糊成了昏黄的一片,遍野都是飞沙走石,细小的沙砾打在人的肌肤上,甚至还会留下渗血红痕。

安迷修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到这里就遇上了特强沙尘暴,他拉紧兜帽,捂着口鼻驱动精灵之力阻隔沙砾,循着记忆找到了幻星。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酒馆的大门紧闭,少有的落了锁。安迷修不死心的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

安迷修只能无奈地找了一处背风地,仰头望着幻星三楼的窗户,捉摸着要不要使用一点非常手段。

当然,十秒之后他就放弃了撬窗进去的选项。那毕竟是星月魔女——在来此之前,他终于学会好好做情报功课了。如果凯莉不想见他,就算他把第七区翻过来,也不可能找到对方。

接受现实的安迷修重新拉上兜帽,眼看沙尘暴一时半会不会过去,便靠坐到墙角,从包里拿出了药。

这是病毒研究所研发的,隔绝游离症传染症状的新型药剂,只能针对初期病人,面对病程进展迅速的游离症,大多时候都比较鸡肋,却意外完美契合了安迷修的症状。

没有了雷狮,他不得不加倍注意自己的身体。

姑且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万幸,虽然和雷狮的连结断开了,但他仍能继续驱动精灵之力,按照丹尼尔的解释,是和他体内福音计划植入的精灵结晶体有关。

即便安迷修并不乐见这样的结果,福音计划确实也并非一无所获。他自嘲的点起一点火光,为自己驱散开伴随狂风而来的寒冷。

半个小时后,沙尘暴逐渐减弱,安迷修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裹好围巾,迎着风沙走向了医疗院的方向。

第七区的交通瘫痪已久,丹尼尔毕竟是第一区的权杖,无法插手第七区内政,安迷修自己又不会开车,是以过了第七区的关隘后,就只能依靠步行抵达目的地。

好在他这阵子身体恢复的不错,远比当初离开医疗院时候强上太多,一路下来也没觉得多累。

随着沙尘暴消散,天空慢慢恢复了澄澈,耀眼的烈日投下炽白的光,将远处医疗院最高的白岩钟塔照得清晰可见。

钟塔早都不动了,成群的乌鸦在这里筑了巢,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领地。眼见有人入侵,便张牙舞爪地瞪着猩红的眼,扑扇翅膀嘶声尖叫。

只是还没嚣张一会,就很快被什么吓到一般飞走了。

中心花园的铁栅栏歪歪扭扭的倒了一地,无人打理后就长满了杂草,内墙上的白灰被黄沙侵蚀剥落,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砖块,像是一堆曝露荒野的内脏。

安迷修很少看到医疗院病房以外的地方,这处花园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也不过远远看到过两三次。

但他还记得花园里是成丛盛放的百合,四季不凋,日日散发着类似游离症病人的气味,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弥漫在院内终年不散的百合味道,是真的花香一般。

安迷修拉下兜帽,推开了病区的隔离门。

门锁早已经损坏,虚虚地挂在半空,随着打开的动作晃荡出一连串响动。没有日光照射的地方涌出了**的味道,混着被激起的尘土,争先恐后的奔出了走廊。

安迷修捂住口鼻走进去,最终停在了自己的病房前。

黑漆漆的电子锁断了电,已是一块毫无作用的废铁,不到两平米的房间里,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东西,仍然维持着他离开时候的样子。

安迷修看着熟悉的景色,一瞬神色恍惚,难以自制的又一次想起了雷狮,酸涩便从心口浮现,紧跟而来的是伤口熟悉的疼痛。

他神色复杂的垂下眼,过了会才平复情绪,关上门,转身走向后院。

不大的后院里,有着神父的住所,祷告室,以及一个小小的花棚。安迷修依稀记得理查德喜欢花,但并不喜欢百合,所以他自己辟了一片地方,种的大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杂交品,不值钱也不算好看,只胜在生命力顽强,有时天气好了,从走廊的铁窗看出来,竟也有几分姹紫嫣红的气势。

可惜理查德离开后,新任神父并没有那个兴致,花棚里的花即使生命力顽强,也挨不过越来越恶劣的气候,不到半年就变成了一丛丛枯草,被新任神父几铲子挖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花棚里只剩下一个个千疮百孔的坑洞,上面浮着一层沙砾,失去水分的土壤龟裂发白,连杂草都不愿光顾。

“小安迷修,喜欢花吗?”

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安迷修猛地回头,背后却空无一人。他呆了一阵,才意识到那声音并非现实的声音,而是来自他被深埋的记忆中。

破碎的记忆被牵连着抽出几缕,编织出了一场形同幻梦的美好往昔。

鬓发半百的神父牵着他的手走进花棚,指着一盆凤尾兰说:“看看她长得多好,还记得你才来的时候,她还是一簇幼苗呢。喜欢吗?”

安迷修头一次离开病房,好奇地看着眼前盛放的洁白花朵,高兴道:“喜欢,神父,我喜欢她们!”

理查德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蹲下身道:“花虽然娇贵,但也很顽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只要给予一丝生机,她们就能在荒野中开出希望。”

安迷修听得入神,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花,道:“神父为什么要说她们是开出希望?希望又是什么啊?”

理查德湛蓝色的眼睛弯了弯,他捧着一丛凤尾兰,放到安迷修的怀里,微笑道:“每朵花都有自己的花语,有些代表忠诚、有些代表执着,有些象征和平与美好,还有些,像这样的……”神父看着安迷修,温柔道:“这就是希望。”

记忆里的少年茫然地抱紧了怀里的花,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回忆褪去,现实中的安迷修站在当初那个位置上,慢慢躬下身,对着时光另一端的人,行了迟来的一礼。

从花棚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风之国的天气阴晴不定,少有晴朗,看来是又要起大风了。

安迷修推了推神父住所的门,门锁卡了一下,但并没能真正起到作用。安迷修稍微用了点力,铁门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吱呀声,毫无阻碍的敞开了。

里面是个独居室,光秃秃的墙壁边放着一张铁架床,床头左侧是一张书桌,桌子旁边带着一个小书架。

屋里布满了灰尘,桌上的台灯倾倒在边缘,下面压着一叠空白的纸,书架上零零散散放着一些空掉的罐头盒子,最下层则摆着一看就没有翻阅过几次的圣经。

安迷修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回到书架旁,思索了一会,抽出了那本圣经。

精装本的硬木壳上印着一枚十字架,黑底金纹,倒是有几分不符合此地的贵重气息。

安迷修抹去上面的灰尘,准备翻开书时突然一愣。这竟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包着圣经外壳的保险箱。

安迷修立刻将保险箱放到了桌上,在边缘摸索着找到了锁扣,使用了一点力量将锁孔融坏,然后打开了盖子。

“这是……”安迷修诧异地瞪大了眼,拿出了放在盒子里的笔记本。

笔记本白色的封皮上,工整的写着安迷修三个字,里页边角略微卷起,看得出用了很久。

安迷修没有想到,自己丢失的日记本居然会在这里。

他翻开日记本,看向上面熟悉的字迹。

2406,春,2.9

我在医疗院的第一天,理查德神父对我很好,还会给我吃好吃的苹果派。

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好像住在这里也不错。

2406,春,2.10

今天隔壁来了新朋友,是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但她看起来不太好,脸色差极了。我听到神父和她母亲的对话,她的母亲一直在哭……

她好像很痛苦,可我没办法帮上忙,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2406,春,2.11

来这里的第三天,除了要吃很多药,不能乱跑外……啊,还不能乱讲话。不然会被关进小黑屋。

我快把圣经看完了。

2406,春,2.12

……

2408,秋,10.25

有个奇怪的男人和神父一起在病房门口待了一会,他似乎在看我。难道他认识我?

他好像和神父争执了几句,神父很难过的样子。

下午了,那个人终于走了,神父来找我,说今晚的晚餐会很丰盛,好开心,我要去吃饭了。

小孩子的日记内容不多,安迷修很快就翻完了内容。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医疗院琐碎的日常,没有提起他一直藏着的怀表从何而来,唯一有点用的,只有日记本丢失前的最后一天,记录了自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却也因信息模糊,让人难以推断出更多内容。

他微微皱起眉,又重新翻回第一页,看着那行日期时,猛地意识到了一件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这本日记是三年前开始写的。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七年前来到医疗院的,为什么日记却表明他只在医疗院待了三年?

难道他其实一直都记错了?

安迷修看着笔记本上的字,突然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瞬间便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原本以为失忆是游离症的并发症,后来一年鲜少再有遗忘事情,是因为他的病情好转了。可现在回忆起来,要是失忆根本不是病情导致,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他在前期每日吃的药,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治病,而是一点点消除他的记忆呢?

安迷修咬了咬下唇,又很快在内心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不对,理查德没有理由对他这么做,况且,要是他的目的是让自己忘记一切,又何必给自己日记本来记录?这太矛盾了。

而且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他什么都忘了,却那么清晰的记得自己是七年前来到这里的?如果日记本记录是真,他只在医疗院待了三年,那消失的四年里他在哪里?福音计划是七年前发生的,会不会是他一直记得七年前这个时间点的原因?又或者这一年还发生了其他重要的事情?

以及雷狮……为什么他的记忆里会出现和雷狮那么相似的孩子?

种种问题充斥着脑海,搅得人头昏脑胀。安迷修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先不去思考一团乱麻的过去,转身继续寻找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鸦鸣,一个模糊的影子跟着群鸦自窗口一闪而逝。安迷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违和,当即闪身追出门外,厉声道:“是谁?!”

那人影动作迅捷,眨眼就拐出了病区走廊的尽头,眼看对方就要脱逃,安迷修当机立断唤出流焱,一脚踩上剑脊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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