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在利威尔带着她走向埃尔文的短暂路程中。

艾蕾妮雅对抗着脑海中翻腾的恐惧,开始强迫自己回想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试图从中剥离出可能蕴含的情报碎片。

她知道自己梦里那片阴影是什么了——那是一只属于巨人的手,那只手攫住了她的整个身体,清晰地骨骼碎裂瞬间响起,被碾碎的剧痛沿着脊髓直窜进脑中,她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喉咙已被翻涌的血沫堵死。

但真正令她恐惧的,是她的视野边缘——地面上全都是破碎的尸体,自由之翼的斗篷浸满着鲜血,某具尸体半张年轻脸庞朝向她,凝固的表情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愕。

在她濒死的余光,数头巨人在她周围矗立、静默着,将整片城墙围成严密的包围圈。

当艾蕾妮雅站定在埃尔文面前时,她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她尽可能用平稳的语调向埃尔文描述她“看”到的恐怖画面。

但她决定有所保留——她不打算把自己的死亡预兆说出来,毕竟她昨晚才刚答应过利威尔会活下去,而此时他就站在自己旁边。

艾蕾妮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埃尔文:“团长,是否需要终止玛丽亚墙夺回作战计划?”

埃尔文在听完那些仿佛预示未来的景象后,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这是唯一的机会,代价必须支付。放弃这次机会,人类将彻底失去任何反击的可能!牺牲是必然的,但此刻的牺牲是为了终结未来无休止的牺牲!”

“喂,埃尔文!”利威尔扬声喊道,声音里压抑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

“夺回玛利亚之墙,为抵达地下室的真相铺平道路。这是通往‘未来’的唯一道路。”埃尔文的目光转向利威尔。

他的眼睛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作为团长,我的职责不是祈求生路,而是选择那条对人类最有利的道路,无论它多么残酷。带领士兵走向地狱,是我无法推卸的罪孽,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埃尔文又看向艾蕾妮雅,“艾蕾妮雅,你的预兆我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但基于现有的情报和战术推演,我可以告诉你——前方,是地狱。我们发起的这次作战,生还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包括我在内,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在那里。”

他向艾蕾妮雅抛出了一个沉重的选择,“你看到的景象,赋予了你其他人没有的选择权。如果你选择留下,没有人会指责你。这不是怯懦,而是基于‘预兆’这一额外信息做出的判断。你的生命,由你自己决定如何使用。”

艾蕾妮雅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沉默整装、眼神中燃烧着决绝火焰的调查兵团同袍们。

她想起了加入兵团时的誓言,想起了无数倒下的战友。她无法忍受,也绝不允许自己在同伴浴血奋战的时候独自躲在墙内。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情感压倒了它——她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艾蕾妮雅眼中最后一丝动摇被决然取代,她迎上埃尔文的目光。

“如果前方是地狱,那么,请允许我献出我的心脏!”

在艾蕾妮雅话音落下的瞬间,埃尔文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那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劝阻,甚至没有明显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审视。

“艾蕾妮雅,你的意志,我听到了。给我时间思考,下城墙后,我们需要商定新的作战计划。”

利威尔的目光在艾蕾妮雅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身的动作依然干脆,只是极其轻微地抿紧了嘴唇。

“跟上,小鬼。”

千万....别死了。

————————

天色已被黑暗笼罩,利威尔正提着灯,侧目看向自己身侧的艾蕾妮雅。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艾蕾妮雅流泪,过去无论遭遇怎样的艰难,她总是咬紧牙关,将一切苦痛咽下。

此刻,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刚刚城墙上的泪痕已被她擦去,那双眼睛里的茫然和痛苦也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凝固的专注。

她沉默地走着,眉头紧锁,仿佛整个心神都沉入了对后续作战计划的艰难考量之中。

很快,艾蕾妮雅接到了埃尔文的传唤。

埃尔文、利威尔、韩吉以及参与本次作战的其他五位分队长,众人像众士兵一样步行着前往希干希纳区的路上。

“具体事宜,我已经跟各位说过了,艾蕾妮雅,你再说一下你看到的场景,尽可能详细。”

艾蕾妮雅深吸口气,在描述的同时,尝试说出了自己的信息分析。

她看到的那数十只巨人并非在城墙之外,而是已经身处玛丽亚之墙内部区域,他们形成严密的包围圈。她推测这一部署绝非偶然,兽之巨人很有可能在场,其战术意图明确——切断调查兵团的补给线与撤退路线。

让她十分不安的是此次作战似乎存在新型致命威胁,地面上众多士兵的尸体肢体残缺不全,所有血液都朝着指向希干希纳区城门方向猛烈喷溅,其状态酷似被强大冲击波瞬间撕碎。

然而,尸体及周围环境完全缺乏火药爆炸特有的灼烧或烟熏痕迹,这彻底排除了传统□□的可能。这种前所未见的杀伤模式,指向一种威力巨大、性质不明的新型武器,其攻击源头明确位于玛丽亚墙壁内部方向。这暗示城墙内部可能隐藏着敌人的特殊装置或伏兵。

听完艾蕾妮雅描述的惨烈景象,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默持续了数秒后,埃尔文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动摇。

“艾蕾妮雅,你的观察和分析,非常关键。”

“绝望?是的,我们看到了最坏的可能性。”埃尔文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现实的残酷,“巨人的陷阱,未知的武器,甚至是我们的死亡……这些景象确实令人窒息。”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点燃人心的力量,“但是,我们此刻所听到的,不是宣判书,而是最严厉的警告!它是我们最需要的情报!从现在起,这份‘预兆’将成为我们手中的地图,我们会据此调整战术,规避风险,集中力量打击敌人的要害。”

他的目光扫过利威尔、韩吉、米克等核心成员。

“我的位置、安全,乃至我们在场所有人的生命,都将服务于一个目标——确保人类赢得这场夺回战!不要被恐惧吞噬,我们曾无数次从绝境中杀出血路,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焦在埃尔文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利威尔班、米克班保护艾伦,按照原计划将其护送至外墙进行硬质化封堵。封堵完成后,利威尔、米克立即返回内墙上方。其余队员与艾伦一同在外墙上方待命。”

利威尔面无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韩吉班、迪尔克班在外墙破洞封堵后,立即对希干希纳区展开搜索。”

“搜索目的有二:其一,发现敌人位置并予以击杀;其二,尽可能找寻掩体,超大型巨人瞬间产生的冲击波是主要威胁。熟悉地形,利用掩体规避冲击,是最大限度减少伤亡的关键。”

“埃尔文,地形和掩体就放心交给我们吧。”韩吉应声道。

埃尔文点点头,神情凝固了片刻,“若此时贝特霍尔德·胡佛和莱纳·布朗在希干希纳区现身,包括艾伦在内,利威尔班、韩吉班、迪尔克班全力阻止贝特霍尔德·胡佛巨人化,这能避免最直接的冲击伤害。若阻止失败...则优先集中攻击超大型巨人。对铠之巨人采取速决战法,力求迅速制压。”他加重了语气。

“至于那种特殊武器...”埃尔文停顿,这是最大的未知数,“马雷奈班、克拉斯班负责搜索玛丽亚之墙内侧区域。艾蕾妮雅描述的伤亡模式前所未见。它可能是某种装置,但也不能排除是兽之巨人或其他智慧巨人未知能力的可能性。搜索范围集中于城墙边缘附近区域,根据血液喷溅方向推测的最可能发射点。”

“是!团长!” 被点名的队长立刻集中精神。

他的目光又掠向克拉斯,“克拉斯,你们班目前以新兵居多,你们的任务是保护马匹。马匹是我们的机动生命线,尽可能寻找坚固的掩蔽场所安置马匹。”

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确认后,他继续开口,“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考虑到敌人的算计,并做出超出他们预期的应对。胜利的关键,在于打破他们的节奏,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给予决定性打击。”

埃尔文的目光最后转向身旁的艾蕾妮雅,“艾蕾妮雅,从现在开始你待在我身边,随时待命。我需要你集中精神,感知任何可能出现的‘情报’...任何可能改变战局的瞬间。”

艾蕾妮雅看向埃尔文,他眼神深处有转瞬即逝的、她此刻难以解读的东西。

“你的情报优先级高于一切。在我身边,我能确保你第一时间将想法传递给我,也能...最大程度保障你的安全。这是命令。”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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