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只是思及从前随口一说,谁料姑娘真就跑去借了普渡寺的厨房,要为他煮阳春面。
心里头那点过往与如今纷乱纠缠的忧思被她一打岔消失无踪,他想这会不会是昨夜那场梦的延续。
意料之外的亲吻过后,他梦见了她,没什么特别的情节,似乎把几月来他们相处的过程重新经历了一遍,因为是梦,格外放大了他内心的想法。
初见她的时候,明明很陌生,但他一眼认出了她是梦中所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
她说着不知所谓的话,想求他帮忙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聒噪,却并不反感,半推半就地由她靠近。
说从未遇见过像她这样有趣的人是真的,不仅有趣,也可爱。白日里有这样可爱的人相伴,夜晚入睡竟是难得的好眠。说是她赶走了梦中难缠可怖的鬼影也不为过,只要她在,他就不怕了。
在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她看去的时候,他发觉不对,像他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再和谁产生羁绊,不能继续深陷了。
可当她失踪,他彻夜寻找,内心焦灼难安的时候,终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她离开。
却亲口答应会助她离开。
那晚他辗转反侧,为了不吵醒同榻的方多病,灌了几杯酒想让自己睡得安稳些,兵荒马乱的梦境中依然是她出现保护了他。
夜夜如此,夜夜是她,怎能忘怀。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反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能遇见她,得她陪伴,无论多久,都是幸事。
这场梦接近尾声,就如平时,他们之间不远不近,谈不上疏离或是亲密,因为两个人都在刻意地保持距离。
既然是梦,他可不可以得寸进尺一些,去牵她的手……真糟糕,连梦里他也不敢逾矩。
可梦的最后,手掌被温热包裹的触感,不是错觉。
“……莲花?”小夭在他眼前摆摆手,“水快烧开了,你吃多少呀,这样够不够?这寺里材料就这么些,只能配点小白菜,简单调味了。”
李莲花意识回笼,目光于她脸颊定格,方才她蹲下去烧火,手沾了灰,又不小心蹭到了脸上。
他大可直接告诉她,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她擦去。
小夭抿了抿唇,没躲,被李莲花温柔擦拭的地方灰渍褪去,换作一层薄红。
可惜这样的亲昵太短暂了,他反应过来,眼神躲闪了下,背过身,试图用切菜的方式来掩盖某种不自然。
可怜的小白菜哦,都被剁得稀碎了。
“莲花,要不还是我来吧?”
李莲花把菜刀挪开,没让她碰:“不行。”
这是怕她又要逮着机会割手放血吗?她就算要做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呀。
“哎呀,你就在我旁边我还能怎么样,以后肯定不会轻易伤手了,你可以随时检查!”见他神色有所缓和,唇角微勾,笑意清浅,小夭心里那根弦可耻地松动了,简单来说就是美色惑人,“反正我现在有了更……”
“你说什么?”
小夭笑容一僵,心中暗骂自己花痴,随后干巴巴地接话:“我说这小白菜切两半就好。”
“小夭……”
肯定又得语重心长劝告她了,可她能眼睁睁看着他痛吗。姑娘象征性地捂了捂耳朵,意思很明确,我懂但我不听。
“你放心,我绝对把我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眸,再度与他视线交汇,“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但你也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莲花,若终有离别之日,我想顺从心意,不留遗憾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然后竭尽所能让他少受一些痛苦。
她眼中如星火般耀眼的光亮令他心口一烫,那一团微小的、暖融融的未知物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想辨清虚实的回应未能出口,姑娘柔软的掌心抵住了他的唇。
“你先别说话,我有点紧张。”小夭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心跳,“水开了,该下锅了。”
方才那义无反顾的劲儿不复存在,本就紧张,被李莲花看着更是晕晕乎乎手忙脚乱,手抖下多了面条不说,差点连盐糖都放错,好在李莲花及时接手,清汤面顺利出锅。
盛出装碗的同时,小夭发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方小宝。
“我听小和尚说你们在这里,煮面呢?太清淡了吧,早说去百川院啊,菜色比这好多了。”
小夭指指身边的“大厨”:“莲花做的,你吃吗?”
“真的?我吃!”
偶像亲手煮的面,哪有错过的道理。
等尝过一口,方多病就后悔了,偶像不是万能的,他早该知道。先前小夭每日练功,由他和李莲花轮流做饭,他作为京城食香客厨艺也算不错,但李莲花……不能说难吃,对于他的少爷胃,真就是难以下咽。
“我好像盐放多了,不好吃吗?怎么都吃到掉眼泪了?”李莲花自己尝了尝,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的味觉可不能做评判的标准。
方多病眼泪汪汪地咽下嘴里齁咸的面条:“就是太好吃了。”
“那便好。”
“好吃你就多吃点。”小夭盛出锅里剩余的面全给了方多病,自己留下一小碗,这是对李莲花辛苦煮面的尊重。喜欢归喜欢,但做饭这种事下回还是她来吧。
吃完半锅面,方多病感觉像是渡了一次劫,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摸出一封信递给李莲花。
“差点忘了正事,是乔姑娘托我来的。她已经查到一点线索,十年前放走狮魂后他曾写过一封书信道谢,是出自薛玉镇采莲庄。”
李莲花默念着“采莲庄”,呢喃道:“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小夭却无心去想接下来的行程,乔婉娩为何不自己来呢,是不是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太重了。如果让她等一个人十年,她能做得到吗,即便能做到,重逢之时,她能够放下过去,淡然面对吗?她没有经历过,也不懂他们之间曾是怎样的感情,有什么理由去责问。
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她仰头对上李莲花笑意融融的眼眸。
“方小宝哭完,你也要接着哭吗?”
小夭撇撇嘴:“我才没哭,怎么就你一个人了,方多病呢?”
“他说要请方丈为我把把脉,小朋友太缠人了,拗不过他。”他靠近一步,有些生疏地替她理了理碎发,“有心事?介意同我讲讲吗?”
“我……你说,乔姐姐会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来的吗?”
李莲花斟酌着问道:“那你是做了什么事可能会让她生气?”
如果她有两只耳朵长在头顶,此刻一定颓丧失落地耷拉下来,她忽然席地而坐,抱着腿,额头抵着膝盖,一个蜷缩的姿势,一声闷闷的懊恼的长叹。
“我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说那样的话,她生气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谁说我讨厌你了。”
她恍然抬头,眼前人容貌温婉素净,学着她的模样蹲坐,与她平视,怀里还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乔姐姐?”
乔婉娩摸摸她的头,好像在哄小狗狗一样,连乔姑娘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我就是晚来一会儿,倒是想得挺多。我也不大会安慰人,你不能哭哦。”
小夭支支吾吾不晓得该说什么,乔婉娩展颜一笑,继续道:“我没生气,也不讨厌你,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毕竟这么多年了,人不能揪着过去不放,该为自己而活,也该认清一些事实……你们要去采莲庄了对吧,我也得回四顾门了。”
“是即刻要走吗,怎么把包袱都带来了?”
“这个啊,这是给你的。”
小夭愣愣地看着她:“你要把我也一起带走吗?虽然我很喜欢乔姐姐,但是不行的,我不能离开莲花……”
她话说得直白,惹得一旁李莲花面红耳赤,故作冷静地清了清嗓,他本想留两位姑娘独处,但她俩正好挡着门口,也不方便出去啊。
“就算你答应也有人不答应啊。这些是给你准备的衣裙,总不能每天只穿这一件吧。”乔婉娩瞥了眼进屋倒茶喝的李莲花,“他自己都不换衣裳,想来也没钱给你买新的了。”
“噗——”
李莲花擦了擦嘴角溅到的茶水,他该解释吗,他平日穿的衣服就是素了些,不显眼,但真的有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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