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凰身后执笔的侍女无需吩咐，心领神会记下错处。
谁让小夭屡屡犯错始终不改呢，她现在还完好无损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已经是各位姐姐宽容爱护了。
不过今日之后，扣不扣银子都没有意义。李莲花来了，很快就能回家啦！
“清儿，你这是想往哪里躲？还不快为李神医奉茶！”碧凰沉声道。
小夭讷讷应声，未等她挪步子，李莲花温声开口：“碧凰姑娘，在下多嘴问一句，不知这些侍女时刻在旁记录是何意？”
“女宅内处处按规矩行事，赏罚分明，当然只是扣些银钱罢了。”
扣钱还不够严重吗？
李莲花斟酌着道：“在下斗胆请碧凰姑娘帮个忙，今日所有侍奉的姑娘们，若有疏漏之处，所罚的银两由……方少侠来填补可以吗？”
无辜被提及的方多病回瞪，对上自家偶像毫无破绽的温和笑容，很好，师父师娘谈恋爱他买单是吧？
“对啊，姑娘们战战兢兢，宾客们不也无法自在。”方多病挤出一丝笑对碧凰道，“碧凰姑娘若是不能做主，我去跟玉楼春说就是了。”
碧凰似是担心他真去打扰玉楼春，这才应下，同意免去今日监察。
这些姐姐们啊，都是嘴硬心软的。
趁着风波未起的闲暇时刻，先享受一下和李莲花相处的时光吧。
想来以前都是他一直在照顾她，哪会有她毕恭毕敬侍奉他的时候呀，这么看还挺像角色扮演的。
小夭一边倒茶一边抿嘴憋笑，落座后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的李莲花忍不住想戳一下那浅浅凹陷的酒窝，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姑娘笑容一僵，捂着脸嗔了他一眼，李莲花揉搓着指腹，滑腻的触感似乎在吸引他再靠近几分，可惜不行的，演戏要演全套啊。
李莲花后知后觉的克制忍耐，自认无人察觉，殊不知有人已将他俩亲昵的互动尽收眼底。
哦，不是有人，是所有人。
方多病都懒得提醒他了，无语道：“李莲花，陆兄说要以茶代酒敬咱们三杯，你喝不喝？不喝算了。”
心上人倒的茶，哪有不喝的道理。可他不愿让小夭为旁人斟茶，甚至不愿那壶姑娘亲自端上来的茶落入他人之口，护食得紧。
小夭在矮桌底下偷偷拧了下李莲花的胳膊，李莲花回以一笑讨饶。
显得刚才那场戏更假了，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也默契地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碧凰称开宴前玉楼春要先请李莲花和方多病叙话，其实方才便要说明的，但李莲花刚到时脸色委实太差，这会儿倒是肉眼可见好转许多。
不知是否因那没心没肺笑着的姑娘。
那当然啦，见到李莲花固然开心，小夭也没忘了正事。几次接触之间给李莲花渡了灵力，还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半月来她在女宅观察到的一切。
包括她们想杀玉楼春。
这事姑娘们隐藏得极好，却并非丝毫没有破绽。
玉楼春谨慎，每日去他房间打扫的姑娘都会轮换，除她这个尚未被“调教”好，日常犯错的小丫头以外。某天晚上西妃回来后对碧凰说大功告成，碧凰始终如一的冷脸出现一丝松动，而后长舒一口气。
最直观的破绽嘛，是她偶遇了一条从舞房溜出来的幼蛇。小夭当时没想太多，哪来的送回哪去呗，姐姐们被吓到怎么办。
只能说赤龙的演技稍稍差了点，没两下就炸出来了。可她们仍然不愿把具体计划告诉她，总让她乖一点，乖一点。想用自己折了一半的羽翼保护她吗，她若是真的小公主，应当会感动到哭得稀里哗啦吧。
可她，也是被抛弃，被囚禁，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人啊。
“小夭——”
她回头，见是碧凰，嘴角上扬，笑嘻嘻地黏过去。
姐姐们私下里都喊她本名，“清儿”是玉楼春起的名字，因为初来时她告诉玉楼春自己叫小六，被嫌弃粗俗了。
碧凰拂开她的爪子，严肃如常：“别以为有人来救你了便胡闹任性，漫山红可还未结束。”
“碧凰姐姐怎么知道我跟他们认识啊？”
“……你两只眼珠子都快长人家身上了，那个李神医看你也是如此。”碧凰无心和她探讨这个，继续嘱咐道，“还未开宴，你回去让西妃给你上妆，教过你的不许忘记，宴席之上绝不可出错，也不可贪吃，知道吗？”
她晚上肚子饿偷跑去厨房找吃的，被碧凰逮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能怪她啊，姑娘们需保持身材，每日饭食都定点定量，那一丁点米饭，不见油腥的素菜，喂鸟也不是那么喂的呀。
“知道了，就喂选中自己的人吃，举止要优雅得体，说话要轻声细语的。碧凰姐姐，教了那么多要对宾客百依百顺，依着他们的喜好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并不喜欢这样呢？”
碧凰气不打一处来，狠戳了下小夭的额头：“谁管你那李莲花喜欢什么，你当是做给谁看！”
小夭捂住额头嘟囔道：“知道知道，给玉楼春看的。”
“也罢，小丫头的心思啊……我得去沁红殿准备宴会事宜了，你不许乱跑。”
得等到晚宴才能见李莲花了，最后一夜，乖乖听话也无妨咯。
……
沁红殿，漫山红正式开宴。
圆桌周围，李莲花与方多病挨坐一侧，其余宾客左右两边各有空席，想来是姑娘们的座位。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位于他左侧的东方皓，那浊臭的芙蓉膏味道熏得人反胃。小夭在纸条上所写把她拐来这里的正是此人。
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成了为非作歹的帮凶，真是可笑。
他思忖几秒，挪了位置坐到东方皓身旁，这样一来，小夭过来之后也只会坐到他和方多病之间。
东方皓不解其意，但李莲花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不想自讨没趣，来漫山红，尽兴才是第一位。
随着玉楼春一声令下，姑娘们在云雾缭绕中缓缓入场，忽略其中一位跟不上步调的话，也算和谐。
风姿各异的美人款款而来，飘然入座，幽香弥漫，引得众宾客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玉楼春举杯邀大家共饮，接着便到了交还香红的环节。
“糖？”小夭拨弄着掌心的糖豆，弯眉一笑，“鸡爪呢？”
“那你得问方小宝啊。”李莲花接过她手里的木槿花，在花瓣溅染的泥点处落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再说旁边的方小宝啊，他长这么大亲近过的女子也就那么几个，多数还是长辈。自小的教养让他不会轻慢女性，也不愿有逾矩行为，既非家人朋友或是同门同僚，又无任何情意可言，交换信物，同桌饮酒，保持适当距离就是极限了。
要人家亲自喂他喝汤，这是万万不行的。
可他并未明确表示拒绝，西妃哪能瞧出他在想什么，舀起一勺鱼汤便要往他嘴边送。
方多病仍在纠结，见她靠近，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行一步往后倒去。
好巧不巧撞上同样准备喂汤的小夭。
李莲花眼疾手快一把将姑娘揽过，没让热汤洒到二人身上。
碗筷落地一声脆响，玉楼春凝望过来：“方少侠可是对西妃有何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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