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下来成亲之事算是暂时搁置了,李莲花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担忧,此间种种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他们真能顺利“通关”吗?
在小夭思索着跟小二点菜时,李莲花用近日来时常无力的右手按了按心口,那处钝痛不曾间断。
他不知道这里的“李莲花”能坚持到哪一步,但很显然,远在东海柯厝村的他撑不了太久。
上天恩赐让他遇见一轮明月,也快到了梦醒的时候吧。
“小夭,我感觉有些凉,回房添件衣裳,要我给你带一件外衫下来吗?”
“我不冷,你把包袱里的糖拿来吧,刚才买的没有以前的好吃。”
他轻抚她的长发,应了句“好”,面色如常地踏上台阶,直至走到二楼隐匿在拐角处,才撑着墙壁喘了口粗气。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人来人往的也容易被看出异样,他掐指点穴,提气运功,而后快步回房。
房门关上那一刻,李莲花一头栽倒,顾不得身体疼痛,他支撑着起身继续汇聚内力压制碧茶。
他不能停在这里,还没有跟小夭好好道别呢,他也根本不想道别,他想和小夭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若只能是奢望的话,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寒意随幻象一齐袭来,如同东海冰凉刺骨的海水一般将他笼罩,漫过口鼻,滞住呼吸,裹挟四肢,厉鬼要把他拖进深海里去,永无宁日。
他开始视物模糊,意识不清,脑袋和心脏似乎都要被冻成寒冰,他无法发声,无法思考,只能一遍一遍撕开冻僵的喉咙无声喊着那个名字。
小夭、小夭——
多喊一遍就能多一分支撑下去的力量对吗?
可不可行都是如今唯一的慰藉了。
近乎绝望之时,两股熟悉的温和力量涌入体内,一股与他自身的扬州慢同本同源,只是稍显生疏不够纯和,另一股犹如春风拂面,抚慰伤痛,是……她。
李莲花恍然睁眼,眼前尚未恢复清晰,便被人扶起,几乎是拖起来扶到榻上。他实在无力,等不了别人帮他垫枕头方便倚靠,身子一软便往一边倒去。
“啧——他是算好了倒你怀里的吧!”
“……去倒杯茶来,要温热的。”
“行,我就是被师父师娘使唤的命……你们一声不响就弃楼跑路了,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吗!”
“天大的事都比不上莲花,等他歇会儿再说。”
“……”
这一等都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李莲花在满怀馨香中睡了一觉,好转不少,醒来发现自己与姑娘双双躺在床榻上,两人保持紧挨的姿势不知多久,房内没有其他人,关闭的门窗阻隔了外头的嘈杂声。
短暂的安宁总是让人留恋的。
他微微侧头,吻上近在咫尺的桃花瓣,停留几秒忽感下巴有毛绒的细软物刮蹭过,他退开些许,对上姑娘清澈如明镜的眼眸。
“醒了?”
“没睡,闭目养神一下。”小夭仰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莞尔道,“饿了吧,方小宝去拿吃的了,我们也起来?”
起身后小夭给他拿来新的外衫让他穿上,之前穿的那套不知去向,但不问,李莲花也心知肚明,是他吐血弄脏了吧。方才躺过的地面清理过,身上磕碰到的地方也抹了药。
他想藏起来不让她担心,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啊。
“小夭……”
“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嗓?”小夭见他穿好衣服,拉着他去桌边坐下。
李莲花眸色微暗,他虽极力想制造出平静的假象,小夭想让他快乐他便快乐,小夭希望他长命百岁他便不把受伤的一面展露出来,可当她真的与他一同故作坚强掩饰情绪,他又觉得很难过。
“小夭,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虽然你瞒着我,我有点生气,但这不是你的错啊。”她揉捏起他冰凉的手掌,想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我知道说再多开解的话都没用,但我们肯定能在一起到更久更久。我在原来的世界可不是一般人哦,那可是高等神族,我就不信找不到可以连通两个世界的方法,好歹也活了百来岁,跟王母修习过仙术的,别小看我!”
“神族……百、百岁?”多少有点颠覆他从前的认知了。
“让你喊姐姐还是占便宜了呢,那边和这里年纪算法不太一样,一岁应该能抵人族的十余岁吧。”亮晶晶的眸子忽闪两下,笑意融融,“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这人记性真的很不好,我们早就见过你知道吗?那不是梦哦。”
李莲花恍惚想起当年,他仍是桀骜不驯的李相夷时,夜闯皇宫赏月赏昙花,还“救”了一位抽抽噎噎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我真的在那时见过你……”
小夭当年逃出牢笼,一路狂奔,莫名其妙就进了皇宫,跌进李相夷怀里。她记得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不过后来做的梦把他美化得太好了,李相夷可没温柔哄她,恶劣自大的臭小孩,把她的脸都捏疼了。
“还说我是小哭包,现在看来,你才是!”小夭也去捏他的脸,舍不得下狠手就用揉的,“我们莲花才是真的小哭包呀,我流的眼泪都没你多吧。”
李莲花何曾被人赋予这样难以言喻的外号,正要反驳,忽然听到房门被撞开。
真是用撞的,方多病端着托盘腾不开手,前脚刚踏进屋,嘴上不忘嚷嚷:“什么小哭包啊,哦~说的是李莲花吧!”
“没大没小!我何时哭过!”何时当着其他人的面哭过,毒发不算。
方多病放下餐盘,回身去关门,随口应道:“就刚才呗,你是一刻也离不得小六啊,她都走不开,一动你就掉金豆豆,那叫一个委屈啊……”
“胡说八道!绝无可能!”
小夭把恼羞成怒的李莲花拉回来,笑眯眯地打圆场:“好啦好啦,方小宝你就别逗他了,快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三菜一汤算不上豪华,都是小夭之前在楼下时点的。
方多病也忙碌了一整日未曾用饭,扒拉两口垫了肚子,刚想开口又念及小夭方才说过的话:“小六,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夭顺手给李莲花添了一筷子菜,头都没抬:“天大的事也等吃完饭再说。”
方小宝只得憋了回去,可不让他说话比对他用刑还难受。
李莲花见他憋屈的模样,叹口气,直言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是黄泉府主的事吗,那个阎王娶亲?”
“案子也重要,但我已经着手调查了,主要是……你们来这一路,有没有看到百川院发布的破刃榜?”
“破刃榜?我们基本都走山路,入夜才会进城。”
方多病把一直别在腰间的告示取出来给他们看。
“……这意思是,莲花成了通缉犯?”小夭心中怒火翻腾,她知道四顾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人什么德行,却没想到他们真会来找李莲花的麻烦,乔婉娩知道这件事吗,为什么不阻止……
李莲花又叹了声气,神色淡淡:“事已至此还纠结它作甚,不如尽快找出阎王娶亲的幕后凶手来得要紧。”
方多病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我问过,也反对过,可几位院主都跟听不进人话一样,他们很奇怪,明知你是……”
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
三人纷纷放下碗筷出门查看。
房门口放着一盒铜钱,店小二指着木盒惊疑不定:“是、是阎王爷来过!”
方多病还未拾起木盒,只见一男一女绕过跌坐在地的店小二,悠悠走至他跟前站定。
“李莲花,你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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