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笼罩,寒风刺骨。
赤龙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山顶,搓了搓单薄的衣衫,西妃见状,将她搂紧了些。而她俩身边是刚从摘星台下来的碧凰,神色更为凝重。
小师提出的帮她们搞定玉楼春的条件,是一枚冰片。碧凰答应了,她与姐妹们依偎在一起,默默在心中祈祷,期盼这次放手一搏,是正确的。
为何最终选择信任那位小师姑娘呢,或许是西妃说的,在女宅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却从未遇到过像李莲花那样温和礼貌,又不会让人感觉虚假的……君子。或许如大家所见,家世显赫身份尊贵的方多病,会因为担心姑娘们受责罚挺身而出,对她们以礼相待,看她们的眼神总是干净的。又或许……
赤龙说,是小师阻止慕容腰断臂,帮他们打晕了在外窥伺的侍卫长。她做这些事可能也没什么多余的理由,她整个人冷冷清清的就像一阵风一样。
但这阵风是暖的——
「断掉会很疼的。你今日跳的舞很好看,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看到。」
“……你们看上面!”
西妃欣喜万分地呼喊出声,离地面数十尺高的地方,黑衣姑娘伸展手臂朝她们示意可以降下坐藤篮。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云层,皎洁的月色柔柔映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格外耀眼。
姑娘们同心协力推动转盘,不多时坐藤篮落地,她们蜂拥上前,可在看到她领口腰带、白底布料上斑斑血迹时,一个个都哑了声。
“你、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不是我的血。我不知道怎么破玉骨功,费了点时间。”小师低头看看,黑衣不显血色但血腥味仍旧很重,她略显苦恼地挠了挠头,“明日可以帮我跟小花解释一下吗,我怕他生气,玉楼春现在……有点惨……”
不能用内力的确麻烦许多,单靠剑法周旋很难对身怀硬功的玉楼春造成伤害,况且小师完全不晓得玉骨功的命门在何处。于是她就在一招一式中注入剑气,专攻玉楼春身上各处重要穴位,当然为了留他一命,她并未把窟窿捅得太深,看上去惨而已。
各色美人垂泪的模样打动不了冷静至极的姑娘,她蹙眉抹去手背血痕:“我把他捆起来了,封了几处大穴,动不了。你们记得收集玉楼春的罪证,啊,那个东方皓是不是有问题,他身上的味道很难闻。明日方多病会传书给百川院和监察司,如何审理玉楼春就看他们了。”
人群中唯有碧凰神情不变,这位女宅管事跳了半个晚上的舞,面上倦色浓重:“留着玉楼春的性命,若他日后卷土重来怎么办?大牢里能关他一辈子吗,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们不是没想过报官,从前有受邀而来的江湖客和一个姐妹是旧相识,她求那人帮忙,那人答应了。可就在那年漫山红结束之后,她被丢入侍卫营,受尽折磨,最后被活活打死。那个江湖客渺无音讯,没有人来救我们。”碧凰满目悲凉与决绝,“玉楼春不死,我们难以心安……夜深了,姑娘回去歇息吧,在你们下山之前,我会想办法把东西给你的。”
小师默不作声,却仍站在原地没选择甩手走人。玉楼春该死,只是这些姑娘们在女宅磋磨数年,受了那么多苦,若最后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为此付出代价,那可真是悲哀。
她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忽而冒出一句“做人真麻烦”,眸中隐约的雾气转瞬即逝,神态如故,无悲无喜不染尘埃:“再等等,明日,定是玉楼春的死期。”
……
月淡星疏,天将破晓,众宾客相约前往贯日亭赏香山日出。
西妃依着规矩给李莲花备好斗篷,虽因昨夜发生的事心中忐忑不敢多言,但李神医似乎心不在焉,并未发觉她有哪里不对,礼貌道谢后便和方多病一同离开。
一抹淡金色出现在遥远的天际,拨开云雾降临人间,太阳就快升起来了。
西妃目送二人远去,一颗心悬着,直到望见另一个方向奔来的红衣身影才舒了口气。
“怎么样了?”
“慕容已经把染血的玉扳指带出去了。”赤龙缓了缓继续,两弯黛眉微拧,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那个侍卫长,小师把他绑在了进出女宅的必经之路上,还、还扒光了衣服……小师说,既然他这么喜欢看,就让他被人看个够。但是这件事不能告诉李莲花是小师做的……”
要她们帮忙隐瞒不过一句话的事,只要能顺利解决玉楼春,一切都好办。
再说贯日亭上,方多病将这**所温柔乡背后暗昧之事跟大家说明,有人义愤填膺,自然也有人不以为然别有用心。慕容腰看准时机丢出玉扳指,引导宾客去瞰云峰查看玉楼春的情况。
返回女宅却遇上被五花大绑困在树干上,只穿了条亵裤蔽体的侍卫长。
“他怎么在这?刚才还不在呢!”施文绝指着被他们大呼小叫吵醒、羞愤欲死的侍卫长,嚷得更大声了,“侍卫们不是不得命令不让进女宅吗?谁把你绑这儿的……哎哟,这绳结打的,完全解不开啊……”
施文绝好心想给侍卫长松绑,捣鼓了几下两手一摊表示放弃。
一群人靠近研究绳结,侍卫长被封住哑穴只能喘气儿,生无可恋地闭紧双目,恨不能一头撞死。
李莲花凑近一瞧,心下了然,提醒大家先找玉楼春要紧,而他与方多病落在最末。
“是小师,我说她怎么一夜未归,想必玉楼春出事也跟她有关。”李莲花眉头深锁,语含担忧,“玉楼春罪有应得,可他的玉骨功极难破解,要杀他并不容易。你也了解小师的性子,她不回来,只怕是……受了伤,不想让我知道……”
“她还能趁咱们去贯日亭,这么短的时间绑好侍卫长,肯定没事的!你别多想!”方多病拉着他快步跟上众人,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愿小师无碍。
在瞰云峰下跟辛绝周旋片刻,这位死脑筋的护院终于松口,召集院外侍卫入女宅送他们上山。
山顶寝宅后院的木槿花树下,他们找到了浑身血窟窿、奄奄一息的玉楼春,将人束缚住的绳子也打着特殊的绳结。
辛绝赶忙弄断绳子,把人扶到屋里躺下,为玉楼春输送了些内力。见其好转,他们也没忘记来此的目的,方多病忿然质问,陆剑池和施文绝接连附和。而玉楼春闭口不言,只死死盯着人群当中若有所思的李莲花。
“玉先生为何一直看着李神医?”李一辅冷不防出声。
东方皓煞有介事地接话:“难不成是你把玉先生伤成这样?即便他有错,也应当交给百川院审判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方多病最见不得别人不分青红皂白信口胡说,“这里只能靠坐藤篮上下,那个转盘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除了辛护院,十来个侍卫才能推动,李莲花怎么上来?栽赃陷害也得讲点逻辑好吧!”
那边玉楼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等平复过后,只听玉楼春喘着粗气,嗓音嘶哑含混不复以往明朗:“李神医啊……你的大礼,玉某见识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可不就是受害人指认凶手嘛。
李莲花似笑非笑,语焉不详:“玉先生此言差矣,李某未曾赠礼,是有人不问自取在先。”
似乎正在紧张玉楼春安危的辛绝猛然回头:“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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