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追云车赶了一夜的路,终于抵达关河梦的住处。
关河梦替李莲花诊脉下针,而后面色凝重地嘱咐苏小慵去准备药汤,好为李莲花药浴。
“上回我为他诊脉之时,他尚有四个月的余命,短短几日便折了大半寿命来砸我招牌,我配的那些药可有日日服用?”见小师和方多病连连点头,关河梦沉吟一声,“他身体损耗过大,伤在本源,纵使修了又补,也只是勉强支撑,气血无法继续。”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方多病眼眶一红。
关河梦实在不懂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你可每日行扬州慢引他体内内力自转,让他不至于昏昏沉沉,缠绵病榻。泡完药浴后带他去云隐山找他师娘芩婆,她与李莲花内力同源,或许可以治他。”
“师娘?”小师喃喃道,“以命换命,小花不会同意的。”
“至少可以给他过几分内力,让他再撑久一些,给你们找解药、练扬州慢都争取些时间。”
……
云隐山。
临到山脚下,李莲花自昏睡中转醒。
“你醒啦?关河梦让我每天为你运走一遍扬州慢果然有用,你感觉怎么样?”
映入眼帘的是方多病关切的面庞,而小师在他身侧,柔柔替他擦去额前冷汗,他缓了几息放眼望去,视线不甚清晰,但依稀从这山野中辨出几分熟悉之感。
方多病解下腰间水壶递给他:“要喝点水吗?这里是云隐山,山上有迷雾阵,小师记不清路需要仔细想想,才停下来歇息的。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路吧,咱们得赶紧上山找芩婆,你这毒拖不得。”
“找、找我师娘?”李莲花此时才有从云端坠落至地面的实感,脑中飞速运转,思考该如何让他俩打消这个念头,“方小宝,跟你说实话吧……唉,我现在跟你说实话你肯定觉得我在骗你了。当年就是因为我不孝、我任性,气死了我师父。如今你再带我去见我师娘,要是我把师娘气死了怎么办?”
方多病哪能听不出他在逃避,只是还未回话,小师先开口道:“我想起来了,走,上山吧!”
姑娘斩钉截铁,扶起李莲花的力道又不容挣脱,比什么来来回回的解释有用多了。
“别想糊弄我啊,绑也得把你绑上山!”方多病架着李莲花另一侧手臂,拒绝听他忽悠。
“哎——”
这两个小朋友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都不听话了?
迷雾阵外头看着错综复杂危险重重,循着特定的路线前行却是拨云见日,前路清明,约莫半个时辰,三人行至山顶云居阁。
方多病朝空旷寂静的小院里探头,正准备喊人,小师的目光从地面几片松叶上收回:“不用喊了,师娘不在,我忘记她不住这里了。”
李莲花轻拽她牵着自己的手:“很久没回来了,进去看看吧。”
云居阁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似乎都看不出太大变化,仍是往日的模样。
小师是头一回以人的视角观察周围,李相夷十五岁收到师父所赠生辰礼少师剑,后来下山历练,成立四顾门,偶尔回来小住,她对这里的记忆不多。
穿过溪上小桥,往东面走,便是李相夷少时习武住的地方。推开大门,厅堂正中央漆木山的灵位静静摆在那里,沉默又温柔地注视着多年未见的徒儿。
李莲花跪下祭拜的时候,小师和方多病也跟着鞠了一躬。
他说很后悔,没有在师父在时陪他多喝喝酒,多听他教诲。小师闻言心中酸涩,她很想念当年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他或许有些缺点,但他有理想有抱负,他做成了那么多事,不该把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的。师父泉下有知,必然也不会怪罪他的。
祭拜结束后几人转而去了旁边的卧房,却在单孤刀的“遗物”中发现了他一直妒恨李相夷的证据,这是李莲花万万不敢相信的事。
方多病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转头不知跑去哪里。小师没多注意,上前牵住李莲花冰凉的手,一冷一热相互交握,微末的热度不能温暖对方也不要紧,能让他有所依靠,带去一点点安慰也是好的。
“那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我只是没想到,师兄会这么恨我。”
姑娘为他拢了拢狐裘披风,寒意阻隔在厚绒的皮毛之外,可他仍然感觉到透过空隙钻进骨头缝里的冰冷。早该有预料的不是吗,只是他迟迟不愿相信罢了。
这时候她就会懊恼自己嘴笨,不懂如何出言宽慰。好在还有个同样不希望师父陷入悲苦情绪的方小宝。
“……臭小子,找酒挺厉害的。”
“酒喝多了伤身,话憋在心里更伤身。”方多病举起酒壶与李莲花面前还未拆封的那壶相碰,“来吧,陪你喝一杯,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吐出来!”
李莲花不免要去看身旁姑娘的反应,这些时日她都谨遵医嘱不让他喝酒,怕是过得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清苦养生。
小师并未表示反对,他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伸手取下软木塞,仰头饮酒,可怎么,半点酒味都尝不出来?他的味觉退化到这种地步了?
“这……这是白水啊?”还是温热的,倒是为他的身体考虑。
方多病笑得一脸无害:“喝酒伤身嘛,再说你还得吃药呢,正好也到了吃药的时候,关兄说了,饭前两粒药丸,温水送服。”
小师配合着方多病的话从腰包里取出两粒药递过来。李莲花一噎,心里无限度蔓延的烦闷却随之散去不少。
可惜啊,推杯换盏过后依然得踏上寻找师娘的路,李莲花再不情愿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南山松林深处的小院,便是芩婆如今所居之地,门外布了箭阵,方多病心急想要硬闯,小师拦下他,捡了几颗石子运气掷出,直接毁了机关源头。
李莲花来不及阻止,便听到某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是谁毁了老婆子的箭阵?”
师徒时隔多年重逢有多温馨煽情暂且不提,就是吧,芩婆不怒自威的模样确实有些唬人,被勒令不修好机关不许进门的方小宝如是想。
“明明不是我毁的机关,为何这差事落到了我头上?”方小宝郁闷归郁闷,手脚还是很麻利的,“你这个零件放错了,这样放,木片卡住,才不会随意出箭伤到人。”
小师心不在焉地照着他的指挥摆弄片刻,转过头来极其认真地对他说道:“我想去找小花了。”
“李莲花就在里头跑不了,芩婆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你还不放心他师娘吗?”方多病琢磨着要不顺便帮忙改进下机关,状似随意地回话,“方才李莲花没带少师剑进去,想是有些话要跟他师娘讲,再等等,总会放他出来吃晚饭的。”
不带剑,她就无法随时回到他身边,是什么话需要避着她才能说呢。
方多病受不了气氛尴尬,寻了个话题凑过来,姑娘态度是冷淡些,但至少有问必答嘛:“哎小师,咱们认识这么久,感觉你也变化挺多的,从对李莲花唯命是从到现在也有自己的脾气……”
“我本来就有自己的脾气。”小师淡声打断,以前觉得乖一些可能就不会再次被丢掉了,李莲花愿意惯着她放任她,被压抑着的脾性自然一一冒出头。
“主人什么样,剑灵就是什么样的对吧,就像李相夷哪会乖乖任人摆布呢。”方多病点头表示理解,继而又道,“兰姐有时就跟大魔头差不多,满脑子都是打架。咱们何时能再见到兰姐啊,小慵也很想她。器灵必须跟在主人身边吗,他俩碰到一起哪次不是剑拔弩张相看两厌的,早点谈清楚放兰姐自由不好吗?”
自由?
刀清兰所求的真的只是自由吗?
她们生来就是主人的兵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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