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佛拿水洗过一般,碧绿澄净,是那样的高,又那样的远。
春和景明殿前花园里是看不着摸不见的幽幽香雾,弥漫着钻入每个踏进山庄的人的鼻息里。
“姑娘!公子!大喜啊!”
越桃面含喜色兴匆匆地小跑进春和景明。
赵清宁在处理公务。
李莲花则是闲来无事没事从殿里洒扫的侍女手里抽了支鸡毛掸子除尘。
此时他背对着越桃打理花瓶,闻言头也不抬道:“又是哪位仁兄金榜题名了?”
赵清宁资助的读书人海了去了,真正得了她青眼折桂蟾宫的却少之又少,越桃的话让李莲花想起了上次沈度金榜题名,即使殿试不是秋季,也还是问了一句。
越桃噎了噎,片刻才道:“不是金榜题名,也不是洞房花烛,更不是他乡遇故知。”
赵清宁依旧在处理公务,此时不过抬手蘸了蘸墨。
李莲花依旧背对着越桃,打理下一个花瓶,还思量着去花园里折几支菊花插瓶。
“是百川院,武林各大门派,听说了云彼丘给李门主下毒一事,群情激愤,已经竞相聚集在无名山山脚下,准备上山替李门主讨公道了!”
李莲花一个心绪不稳,差点儿将汝窑出产的上好的青釉花口瓶打碎。
赵清宁终于抬头:“不容易啊,从云彼丘自爆下毒到现在,已经快半月了。舆论发酵这么长时间,也确实该爆发了。”
“走吧,花花。和我到百川院去看看那群泥猪烂狗是怎么被武林人士唾弃的。”
李莲花答应了。
赵清宁却异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放心。
无名山与小青峰相距不远,但二人依旧不约而同用了轻功。
瑰丽景象化作青绿色的光影,极速从眼前掠过。
二人到时,一群武林人士正堵在百川院大门口,手持各式武器,各个面带愠怒。
人来得实在太多,赵清宁与李莲花无处下脚,只好飞掠到离百川院不远的一棵大树上,踞在盘绕树枝间旁观。
贺存之带着一众弟子从青城山赶赴扬州,一路马不停蹄风尘仆仆,“我青城山势必为李门主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周廷樾抽出佩剑,寒光映射着他的眼睛,他抬眼看向百川院门前的佛白石,眼神坚定,“李门主乃是我师父无忧剑客的知己,你们给李门主下毒,间接害得我师父与世长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此仇不报,非人子所为,于公于私,我都得来,替李门主,替我师父讨一个说法。”
鹤归门杨掌门说道:“云彼丘心志不坚为妖女蛊惑,佛白石三人明知云彼丘下毒一事,却默不作声。四顾门更是连门主坠海找都不找,昔日李门主对四顾门门人可谓情深义重,哪里想到生死之际连一个可托付后背的人都找不出。”
殷山派马长老:“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听闻东海一战,有五十八位忠肝义胆之士跟随李门主,尽皆战死。”
玉秋霜也来了,玉城之前因为玉红烛的行事作风在江湖上风评普遍不好,玉秋霜在得到赵清宁的扶持掌控玉城后,便开始周济穷人,施粥赠粮,到今日,玉城的风评已是好了不少。玉秋霜一直都有和赵清宁联系,此次前来也是受赵清宁所托,一为李相夷讨回公道,二还能和武林同道搭上关系,一举两得。
“四顾门是李门主一手创建,你们当初不说去东海找人,还直接解散了四顾门,真是好不要脸!”
武当派的一名弟子大声说道:“就是,要解散也得李门主说了才能散,轮得到你们这群小人越俎代庖!”
崆峒派掌门人扼腕叹息:“李门主天纵英才,可惜识人不明,惨遭背叛,实在是可怜可叹。”
宋檀,风陵剑派的掌门人,曾经因挑衅角丽谯而被打断筋骨,亲眼看着师友被烧成灰烬,侥幸逃了出来,对角丽谯恨之入骨,对被角丽谯魅惑的云彼丘更是厌恶至极。
“云彼丘,李门主如此信任你,喝了你递来的茶,你竟然还能安稳地活得好好的,你真是虚伪!”
铁扇门门主附和道:“就是,说什么画地为牢,我看他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还是百川院院主,大小聚会也没见少了他。呸,做作!”
朝月派掌门关门弟子鄙夷道:“佛白石三人瞒下云彼丘所作所为更是可恶。”
纪汉佛不停地抬手擦汗,不停地向围在百川院前的武林人士讨饶,“诸位,彼丘虽有错,但一直悔恨不已,我相信就算门主还在,也会原谅……”
贺存之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住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们有什么资格替李门主原谅云彼丘?”
飞鹰派受过李相夷大恩,而今派中弟子一半齐声道:“就是,李门主从不宽恕任何人!”
另一半齐声说:“你们佛彼白石就是一丘之貉!”
翠华山长老唾弃道:“要不是看在李门主的面子上,你们百川院还能执掌江湖刑狱,稳坐武林头把交椅?做梦吧你!”
周廷樾将手中剑指向佛白石,让他们交出云彼丘,“诸位,杀云彼丘!为李门主报仇!”
武林人士也一一亮出武器,高举着武器齐声喊道:“杀云彼丘!为李门主报仇!”
喊声震天,听得百川院众人惊骇不已,听得赵清宁高兴至极,听得李莲花沉默不语。
赵清宁时刻盯着李莲花,见他沉默,忧虑问道:“难道你想救他们?”
李莲花语气淡淡:“那倒也没有。”
赵清宁“哦”了一声:“稀奇,从前你还自责来着,怎么现在……”
“想开了而已。”李莲花神色从容,“五年来你日日夜夜给我灌输‘没有谁比自己更值得去爱’、‘与其内耗不如发疯’的思想,我时常揣摩,觉得阿姐你说的实在是对极了。”
他说:“李相夷是人,不是神,护不住他们一辈子,该面对的,他们迟早要面对。”
赵清宁眼神凄楚:“只是这一天,来的太久了。”
让你多受了这么多苦。
“再说了。”他眉眼淡如远山春水,神色温柔极了,“他们上百川院,为的是替我讨回公道,我若出面,岂不是辜负他们的心意?”
他垂下眼眸,低声说道:“而且这些年,百川院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一个公正,滥用职权,不经证据抓人,私自上刑,屈打成招,强压监察司,冤案累累。”
赵清宁挑眉应和:“是啊,云彼丘给你下毒,间接导致四顾门多少伤亡,他万死难赎其罪,佛白石听之任之,更是罪有应得。你可不要这时候同情心泛滥。”
李莲花眼眸平静无波:“我知道。”
要说这帮武林人士能这么快打上百川院,不仅得感谢云彼丘自爆下毒牵扯出陈年往事,还得感谢赵清宁推波助澜自导自演了一场百川院杀人灭口的戏。虽然前者自爆下毒究其源头也能算到她身上。
云彼丘自爆给李相夷下毒还伤了门中弟子一事给人不小的震撼,偏偏那天还是赏剑大会,虽然被周廷樾这个中途杀出的程咬金给搅黄了,但到底是人来人往,被许多人给亲眼目睹了。
目睹之人害怕被百川院算账,自是紧赶慢赶离开了百川院,但吃瓜是人之本性,那些目睹之人回程后就把这件事给传扬开了,还衍生出了许多版本,一时之间,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不涉江湖的普通人,探索八卦的**是乘风直上。
赵清宁见此,直接传书沈度说报答的时候到了,让他写了影射四顾门百川院以及一切迫害李相夷的人的话本放到民间传扬。
讲真,让科举头甲的状元如今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写话本,真的是屈才了。
但是人家写的确实是非常好啊,特别叫座。凡是说书的茶馆客栈,那是场场爆满,云来客栈更是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舆论与群众情绪爆发始于百川院弟子被杀人灭口。
被杀的自然是万圣道混入百川院的奸细,名录由琳琅提供,受伤的是袖月楼江山笑安插进百川院的暗探。
几名暗探先是在云来客栈听说书,后知后觉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然后愤而回到百川院质问佛彼白石。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几名暗探丢弃刑牌退出百川院,下山途中被佛彼白石派来的人截杀。
事实上,截杀与被截杀之人都是赵清宁的人,赵清宁秉持着每一个人才都是稀缺资源的想法,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去死。
死的只会是百川院品行不良的人,只会是万圣道混入百川院的奸细。
而这场杀人灭口的戏码,赵清宁也早就安排好了观众。
周廷樾、宋檀。
这两人都用剑,于剑术上多有交流,且一个是无忧剑客的弟子,一个被角丽谯灭了门派,都与当年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远不近,刚刚好,不会惹人怀疑。
于是继云彼丘下毒谋害门主一事后,百川院杀人灭口未果一事也被搬上了戏台,才有了今日武林人士聚众讨伐百川院的盛景。
待二人再度将目光聚焦百川院时,就见围在百川院前的武林各派派出了代表强行进入百川院将被游丝夺魄针和致幻药折磨多日的云彼丘抓了出来。
宋檀道:“诸位,云彼丘给李门主下毒,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也应该让他尝尝剧毒发作的滋味!”
玉秋霜道:“宋掌门既这样说,想必手里是有可以媲美碧茶之毒的毒药咯?”
“不敢当,肖紫矜和乔婉娩大婚当日,角丽谯闯入百川院给乔婉娩下毒,离去时掉落了药魔新研制的炽盛之毒。”宋檀取出装有毒药的瓷瓶,其实这毒是赵清宁暗中给的,“碧茶至寒,炽盛至热,诸位以为如何?”
“宋掌门说的极是,云彼丘合该有此下场。”
宋檀亲自动手将炽盛之毒给云彼丘灌了下去。
不多时,云彼丘便因承受不住毒性全身红肿热痛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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