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有的秃了，有的仍旧绿油油的，单单就草地它也不是青的，冬日的这点很没道理。
李素馨这一睡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李莲花的床上，而床的主人正在门口忙活着择菜。
她给自己上了个清风垂露，清了清昏昏沉沉的脑子，穿好对她来说明显过于大的衣服，拿起根莲蓬簪子熟练了把头发稳稳地盘起来，看了眼盆架上东西，就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和李莲花蹲在了一起。
“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觉得亲近。”在谈及为什么把她捡回来的缘由时，李莲花在除了不能见死不救这个老调重弹的理由之外加上了这一句。
“你这和‘这个妹妹我曾见过’有什么区别？”李素馨叹道，她还穿着李莲花的衣服，仔细叠了叠袖口，拢住手。“你要这么说，我其实也觉得你这脸面熟，好像在什么画面上见过。”
“莲花楼……”她念着这个词，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本来想说些胡话却住了嘴的李莲花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见她猛地一抬头，“吉祥纹莲花楼！我看过！”
李莲花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对面的女子叫破了他过去的名字，“李相夷对不对？！”
她低声喃喃：“但是这里是电视剧还是书呢？大唐……不，不能这么看，大唐不也是并不是完全的剑三的那个大唐么？但我能这么妄下定论么？我对那个游戏也不是熟悉的。”
他本以为李素馨会对他产生激动、质问、不可置信等反应——然而李素馨却只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困惑，他察觉得到，这层困惑和他没多大关系。他有些意外，却也松了口气，心里隐秘的升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难过。
“可是为什么？”她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是在问她自己，“为什么我又离开了自己的家？”
她仿佛失去了气力一样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将哭未哭，“我又，我又做错了什么……老天哪——”
“家？”李莲花歪着头，细细推断着素馨如此反应的原因，他想了好几个却都被自己推翻了。感觉她不是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李莲花想到一种惊悚的可能性——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丝难过突然间消失了。
佛经里有“一花一世界”之说，昔年他用道士的三清和无了老和尚辩经时，那老和尚也说到过，没曾想让他见到了真的。若是这样，李莲花真心为李素馨伤心起来。他张了张嘴，想到自己也没这种经历，又不是和女朋友和平分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又闭上了。
她自己调节了一会儿，心情好些了，抬眼正对上李莲花颇为担忧的视线。李素馨抿了抿嘴，对李莲花说，“看你表情，似乎猜到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李莲花点了点头。
“我无处可去，就跟着你了。”她也不等李莲花说什么同不同意——她知道他不会拒绝的，自顾自得下了决定。“我教你医术，抵了这束脩和房费，你这个半吊子的大夫。”
李莲花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就半……没有扬州慢……他思考了三秒，顿时觉得好像也是。
没、法、反、驳。
这四个大字重重敲在了李莲花的头上，把他敲得发晕。
人总是要活着的，有个目标是好事，李莲花想。他从素馨话语里听出了落寞，她把未来要做的事情钉在了他的身上，她在说服自己活着——尽管她自己没意识到。
罢了，李莲花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活着是好事情。更何况，他也不想她死了。
左右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凑一起过日子也能互相照顾。
李素馨拎着衣服防止踩到衣角给她来个平地摔，抬脚迈过门槛进屋去了，她找出李莲花的放到床下箱子里的针线剪刀——这习惯怎么和她一样，拿起李莲花给她的旧衣服下手开始改尺码。
她在万花谷学了很多东西，缝纫就是其中一项，算不上优秀专精，改件衣服绰绰有余，绣点花也不成问题，就是不精美就是了。有次给裴元师兄送生辰礼的时候，她绣的那个水墨风格的玄鸟写意扇面，非常的写实，被师姐妹们打趣了好久。
李莲花端着盛满菜的盆进了屋子就看见这一幕，这下子他突然反应过来李素馨是个女的，想起自己昨天早上给李素馨脱外袍的举动——那还是他自己的衣服，默了默，最终还是抬脚走向了灶台。
好家伙，这下子扯平了，他俩清白都没了，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谁更吃亏。
李莲花一时间感到新奇——李素馨原来是个女的。
李素馨也感觉挺新奇的——李莲花原来是个男的。
她是在昨天扒李莲花衣服时意识到的，男性和女性的生理特征并不一样，要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估计连条内裤都不会给他留下——其实留了和没留什么区别，她行针的范围最开始在全身，后来才转到腹部丹田处，更何况医者眼中无男女，纠结的从来只有那些世俗。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两个人都是温文尔雅耐看但不出挑的长相，要说他们两个有这超脱性别的美也不至于。
那气质呢？李素馨长在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的万花谷，一举一动皆是万花风雅，尽显名士风流，李莲花则是千帆过尽后的自在洒脱，像是清风徐来、白露横江。
这……那就……那就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许是同道中人，忘我而已。
这不重要。
两个人反应本就如出一辙:管他男的女的，这不重要，何必囿于世俗之见错失知交？我知他（她）是他（她）就够了。是从前被世俗误的还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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