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边,海浪不停拍上岸,岸边躺着一个人,面容憔悴,身上还带着许多伤。
这时,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走来一个人,来人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头发半挽,身上着青白玉色的衣裳,衬得他面无表情的面容也柔和了些许。
只见到他走到躺着的人身边,低头看了一会,然后传出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便俯身抱起他,慢慢的走远。
在一间小木屋里,李相夷的呼吸已经平稳,脉象也逐渐平和下来,只不过毒还未解。
只见他眉眼微颤,慢慢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随后闭眼苦笑了一声,才看向方才推门而入的人。
“多谢这位大夫救命之恩。”
李相夷对着面前的人抱拳感谢,从四顾门出来后,他又回到了东海,本想找个地方休息,却没想,还是晕倒在了海边,还让人捡到了。
而那人听到李相夷唤他大夫,似乎证愣了一下,才开口,却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醒了?”
“我名云散,你随意称呼。”
李相夷闻言,也是一会才回过味来,眼前这人的意思似乎是让他别喊他大夫。
他勾起唇角笑了声,同云散开口:“云兄这名字寓意可不太好,像云一般忽然消失,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云散拉过李相夷的手,为他把脉。
“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
“毒需要寻到忘川花才能解。”
见他把完脉,李相夷起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自己,才又开口。
“既是自己的名字,也得选个寓意好的不是?我这正想再起个名字,不如云兄帮忙起一个?”
“不过我这身上的毒呢,还是不劳烦云兄费心了。”
云散面上表情没有变化,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李相夷,将手上的药和蜜饯递给他才开口。
“既然知道怎么解毒,还是早点解了才好,我既将你带了回来,便不会不管。”
在亲自看着李相夷皱着眉将药喝完,云散才继续道:“一念清心净,莲花处处开。李门主既想重新换个名字开始,便叫李莲花,这个寓意便是你如今想要的。”
“一念清心净,莲花处处开……”
李相夷低声重复了一遍,才抬起头叹息着笑了声,“确实是个好名字。”
“从此以后,这世上便只有李莲花了。”
云散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他开口:“李莲花。”
又停顿了一会,才继续,“旁边有为你备的衣服,去梳洗吧。”
说完,云散转身出门,将空间留给了李莲花,知道他这时候大概需要自己待一会。
李莲花看着关起来的门,拿过一旁的衣裳,又低头呆呆的看着,没有动作。
他的伤好了很多,在东海遗留的伤已经快好了,李莲花不知道他怎么治的,但他想起自己身上的毒,又想起刚被解散的四顾门,心里的恨意没有消解半分。
他恨笛飞声,恨云彼丘,恨角丽谯,恨所有人,他想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去消解他心中的恨和不甘。
李莲花刚握起剑,想站起身,却被碧茶之毒的痛意逼下。
他沉下眼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药,自己擦。”
云散打断他的思绪,拿着水和药进来。
李相夷看向云散的眼睛,他的表情同一开始一样,从来没有变过,但他的眼睛,好像又有很多东西,好像又没有。
李莲花看着,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知道这时候他在想什么,所以才推开这扇门。
李莲花沉默半晌,才将药接过来,又看着云散出去。
等李莲花整理好,推开门时,云散已经将饭菜做好,等着他了。
方才梳洗时,李莲花用扬州慢,将碧茶之毒压制住,才勉强能行走,而面前的云散,似乎好像早就在等着他,知道他能出来。
“李门主扬名天下,一个碧茶怎么能困得住相夷太剑。”
云散将碗筷递给他,古井无波的脸上,不紧不慢的说出这句话。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示什么,而是笑着转移话题,“没想到云兄厨艺这般好。”
云散自顾自夹着菜,平静的开口:“为了活命罢了。”
“我看这屋子像是新建,云兄刚到此地吗?”
李莲花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总想找点话聊,而眼前这人看上去却比这气氛还要沉闷,无论李相夷问他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也只有一句简单的嗯。
李相夷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爱说话,先前他见云散虽冷淡,却也不是不说,这怎么才一会,话便这样少了。
他还待开口,却见云散瞥了他一眼,放下已经空了的碗筷,起身说道:“你话太多了。”
李相夷被堵住话口,看着他的身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有人说他话多,这样的气氛不说话,难道不尴尬吗,他压下情绪千辛万苦找话聊,那人居然还闲他话多。
李莲花一时气急,也丢下碗筷,白了一眼云散离去的方向。
几天后,李相夷还在疗伤,就见外面云散开着一座楼回来了。
那上面赫然写着莲花楼。
李莲花挑眉一笑,云散这人面上冷淡,这行动上却看出不来冷,居然还打了座楼给他。
李莲花迎出去,看着云散驾回来的楼,稀奇的左看右看。
“这楼送我的么?”
云散听着,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收拾东西,启程找忘川花。”
李莲花也不含糊,直接进屋帮忙把东西都收了,放进莲花楼。
寻忘川花的路上,李莲花依旧以逗云散说话为乐,这一路上,云散都直接架车行驶,像是早已熟悉去找忘川花的路,而云散对李莲花每天的行为,最后都只会得到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很多”。
取忘川花的过程顺利得很,顺利到,李莲花开始怀疑碧茶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奇毒。
在云散帮他解毒之前,李莲花如是想着。
“忘川花喝下去后,用扬州慢辅佐,可顺利解毒。”
云散在一旁熬着药,叮嘱着李莲花。
李莲花乖乖应着,在一旁和云散一起,盯着那壶药。
“唔!”
一碗药下去,和体内的碧茶相撞,使得李莲花的经脉开始胀痛,李莲花见此,运转起扬州慢,按照云散说的那样做。
一切都很顺利,解毒也很顺利,李莲花只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能起身了。
但是,李莲花潜意识里觉得,事情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第三日一早,李莲花睁开眼,看到云散坐在他床边。
“毒解了,你该走了。”
李莲花慢慢的起身,看着云散的脸。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要放云散走,可是,为什么呢?
李莲花有些不解。
“不如,你跟我一起吧,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不如等我办完我的事情,便一起走啊。”
李莲花决定顺从他的内心,挽留眼前的人。
但云散顿了一下,看着他,却转身离去。
“不想去。”
李莲花想着,杀完那些背叛他的人,便和他一同离去,可听到那声拒绝的时候,李莲花不知为何出神了片刻,等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还是起身收拾东西。
他站在那人的门口,刚想敲门,和他告别,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李莲花看着云散,“我要走了。”
云散的手微微抬起,最后又放下,“好。”
李莲花架着莲花楼,渐渐远离那座木屋,等到出了深林,停在一条江边时,李莲花怔愣着,摸着自己的心口,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莲花楼,云散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李莲花一怔,回过神来,又驾起莲花楼,飞速返回。
等李莲花再次站在木屋前,却愣在了原地。
木屋里没有人影,除了李相夷曾用过的东西,没有一点云散曾生活过的痕迹,就仿佛,这世上没出现过这个人。
李莲花坐在那张他们一起吃饭的桌前,愣了很久。
云散曾经的话蓦然回荡在他的耳边,“一念清心净,莲花处处开,这个寓意便是你如今想要的。”
从前没仔细想过这句话,如今再想起,他终于发现了问题。
他那时心如死灰,只想着避开从前的种种,所以云散说,是他想要的,可他分明知道他心里是有恨的,却还为他取了这个名字。
李莲花终于知道他的意思。
李莲花是没有恨的,恨他们的是李相夷,而他,是要做李相夷,还是李莲花。
李莲花现在想不明白,他放不下心里那股恨,却也不再愿意做回李相夷。
李莲花想不明白云散,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便只能先放到一边,再次登上莲花楼,却没有驾出去。
十年后
李莲花被一群人堵进客栈,本想忽悠了事,可见到一旁的一个身影,李莲花却鬼使神差的摔去那边。
待撑着腰,被那人拉起身时,李莲花才看清面前这位少爷的脸。
李莲花看着这张脸,愣在了原地。
云散。
怎么会呢,他不是……
想起云散无缘无故的消失,又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李莲花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当年云散的心。
“你好啊,我叫方多病,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
方多病,连名字也是假的。
云散……李莲花忽然想起自己曾与他说的话,“云兄这名字寓意可不太好,像云一般忽然消失,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原来,他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可李莲花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方多病,却不愿深想,为何他会变成,那样的清冷模样。
李莲花满腹心事的带着方多病回到莲花楼,晚上睡觉时,他却罕见的做梦了。
梦里告诉了他,一切他想不明白的事。
原来,还是因为他。
“毒解了,时间到了。”
方多病沉默片刻,“知道了。”
“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是谁,却没带面具。”
话音落下,方多病沉默半晌,才开口:“忘了。”
对面的人挑挑眉,“忘了?”
“那你发现自己情绪显露,后开始对他冷言少语,也是一时兴起?”
对面那人似乎还想继续说,方多病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你话很多。”
一生过去,放下了,却还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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