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感觉到有人靠近,方多病侧过头,看向来人。
他的伤虽然好了很多,但有可能是李莲花为了不让他乱动,给他吃了什么药。
“醒了?好多了吗?”
李莲花坐在床边,为方多病把脉,见脉象平稳,才从一旁拿过一直热着的药,喂方多病喝下去。
见身体能动了,方多病慢慢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嘴角故意勾起笑,看着李莲花。
“多谢李门主相救,只是不知,李门主来了什么兴致救我这无名小辈。”
见自己身份暴露,李莲花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聪明,单单为他解了毒,便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李莲花转身看向床上的方多病,没有打算隐瞒他什么,而是耸了肩直接坦白道:“我师兄单孤刀是你舅舅,说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叔叔,救你应该的。”
听到单孤刀名字,方多病低头垂眼隐晦的笑了声,才想到刚刚话里的关键。
看来李相夷对单孤刀信任的很,不过外面对单孤刀的风言风语他可听过,虽说是他舅舅,可何女士与他说过单孤刀可不是什么好人,后来他自己也证实了何女士的话。
“按李门主这么说起来,不如先与我行拜师礼,十几年前你说只要我练成百招基础剑式就收我为徒,按理我现在是你的徒弟,师父,这个关系我还是更欢喜些,你觉得呢?”
方多病不愿与单孤刀扯上任何关系,手抬起来淡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然后看向李莲花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的看着他。
听到方多病的话,李莲花惊讶的回望方多病,看着方多病的脸沉思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时的事。
“原来是你,你站起来了。”
李莲花颇为欣慰的看着方多病,眼神比方才更慈爱了些。
感受到李莲花的目光,让方多病不由的想起自己的父亲,方尚书对他很好,从小就惯着他,以前还不能站起来时,方尚书说就算不能走路,不能站起来,也能看到天下,于是开始教他读书识字,教他礼乐诗书。
突然想起父亲,方多病没了兴致,本来对着李莲花假笑的脸也冷下来。
“我不仅站起来了,天赋还很不错,如今武功也不错,李门主,满意你这个徒弟么?”
“还有,李门主还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怕我忍不住打你。”
说完,方多病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不再与李莲花交谈。
突然惹到这个小少爷,是李莲花没有料到的,他想起刚刚自己看方多病的眼神,才知道方多病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大概是想起他的父亲了。
李莲花沉默的看了会方多病躺着的背影,才叹了口气收拾二楼去了。
如今天气正好,李莲花将被褥搬出来晒,将二楼彻彻底底收拾了一番,看了眼天色,正好午时,该准备午饭了。
做好饭后,李莲花刚想将方多病叫醒吃饭,没想到看到方多病闭着眼皱着眉,一脸痛苦的模样。
轻轻上前两步,李莲花轻声唤着方多病的名字,将他从噩梦中拉出来。
方多病猛然坐起身,有些征然的看着李莲花。
梦里无尽的折磨和身上已经习惯的痛苦还在眼前,身上的疼仿佛还没消下去,那人提着他父亲母亲的尸体放在他的面前,没有了生气的父亲和母亲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放在他的眼前,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吞噬着他,落入了深渊。
无数个夜里都会做的梦,方多病还是没有习惯,梦里无尽的深渊里躺在他的父亲母亲和天机山庄的其他人,让他夜夜看着,不能救任何一个人。
“做噩梦了?”
话音响起,方多病被李莲花拉回现实,那种窒息感悄然退去,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没事。”
方多病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使自己清醒过来,才又看向李莲花,回答他的问题。
“起来吃点东西吧。”
看着方多病的状况,不像没事的样子,但李莲花下意识觉得,现在不是能深究的时候,他便是猜也能大概猜出来,是个什么样的梦。
李莲花没有戳人痛处的习惯,更何况是这种事,没人能清醒的面对至亲的离去,方多病不能,他亦不能,不去揭开他的伤疤,是李莲花目前只能做的事了。
饭桌前,方多病沉默异常,虽认识不久,也没见过方多病从前的样子,但李莲花下意识觉得,方多病本来该是个明媚意气的少年,而不是同现在一般,冷漠的,没有情绪波动的,如同荒草丛生一般的死寂。
一饭过后,方多病依然冷漠,但却下意识的收拾起了餐具,展现出他从前的教养来,李莲花看着,只能从中窥探出一丝他的从前来。
昨晚没怎么睡好,午饭过后,李莲花去床上睡了会,醒来时,已接近傍晚,方多病坐在莲花楼的门口,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看风景。
李莲花起身,走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天机山庄的方向,此处离天机山庄不算远,再近一些,走到高处看,便能看到天机山庄的庄子了。
“李莲花,陪我回一趟天机山庄吧。”
方多病的声音自身侧传来,难过又寂寥。
“好啊。”
沉默一会,李莲花毫不迟疑的应下,起身去驾起莲花楼,往天机山庄的方向行去。
他们的脚程不算快,第二天中午,便到了天机山庄所在的城池,李莲花将莲花楼放在了城外,跟着方多病进去。
方多病带了个面具,将头发散了下来,少年的味道被遮掩的一干二净,让他自此以后,再没能有机会见到。
天机山庄平日里想必是对周围的百姓很好,已然落魄成如此样子,天机山庄依然保存完好,没有受到一丝损害,甚至还整理了一番。
李莲花突然明白方多病为什么要带个面具了,这个城里认识他的,想必不少。
方多病并没有从正门进,李莲花跟着他,一路使着轻功,进到庄子中央的一处院子里。
一路进来,李莲花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从大门处,跟着方多病走进去,全是新起的坟墓,李莲花下意识向方多病看去,他一路向前而去,李莲花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停在院子中间的一颗树上,方多病掩饰好自己的身影,向院子中间坐着轮椅的女子看去,旁边还站着个断了一臂,毁了容貌的男子。
女子的双腿废了,眼睛也看不见,她坐在那里,双眼灰暗,沉默着呆看着门口,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子连话也说不了了。
一阵风吹过,女子的发丝被吹起,抚在她的脸上,女子忽然侧过头,对她身侧的男子说:“云飞,我好像,感受到小宝的气息了。”
展云飞沉默了会,用剩下的一只手摸了摸何晓凤的发顶,“二堂主,您该午睡了。”
每一天何晓凤都会说这一句话,若不是知道何晓凤其实是很清醒的,连展云飞也会忍不住觉得,何晓凤受了刺激疯了。
何晓凤垂下眼眸,失望从她的周身散发出来,最后只落下一句,“回去吧。”
树后,方多病看着她,眼睛与双手忍不住颤抖着,在何晓惠叫出他的乳名时,倏然落下一滴泪。
何晓惠被推着转身回去之际,方多病终于忍不住,靠在树干上,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等到院落静谧时,那声关门的声响落下许久后,方多病终于转身离开。
他极慢的走着,看着天机山庄如今的样子,每走几步就有一座坟,墓碑上的名字他全都认得,从旺福离儿到守门的护卫,只是没有见到他父母的。
方多病颤抖着手,摸向旺福和离儿的墓,又一步一步走向其他丫鬟小厮和护卫的,每一个都是这么熟悉,冰冷的触感又是这么的陌生。
天机山庄上下几百号人,除了何晓凤和展云飞,无一活口,全都被那人杀死了。
滔天的恨意充斥在方多病的心里,总有一天,他要杀了他!他一定,一定要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方多病将眼角的泪擦开,握紧拳头,转身飞快的离开了天机山庄。
莲花楼前,李莲花坐在方多病身边,递给他一壶酒,此时月亮高挂,星夜银河,李莲花喝了一口酒,才慢慢问出口。
“为何不进去同她说你还活着?”
月光洒在方多病脸上,衬着他的眉眼比平日更清冷几分,他说:“害怕再连累她。”
像那个人这样的,见到他与原来的亲人再接近,难免不会做出什么事,他只剩小姨了,不能再将她牵扯进来,就让她在他那里死了吧。
反正,天机山庄的方多病,也早就死了。
月色渐深,两人都有些喝多了,方多病将李莲花抗回了莲花楼,自己上了二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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