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门今日局面,虽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但他定不愿看到你们在此相争,如今相夷已去,四顾门损失惨重,若终因意见不合分崩离析,倒不如今日,就将四顾门散了吧。”
东海大战结束,四顾门内死伤大半,以肖紫衿为首者欲要解散四顾门,而乔婉娩此时出现,却未阻止肖紫衿。
“我看,谁敢私自解散四顾门!”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不远处一位坐着轮椅的小孩不紧不慢的被小厮推过来。
此人正是方多病。
此事说来奇怪,方多病其实本身是十年后来的,那会他刚将李莲花入葬,没太注意周围,伤心过度在新墓前睡了一夜,醒来却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这时他还未治好身体,没能站起来,但他自身一探,内力与武功居然随他一同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自家小厮说了四顾门的事。
这紧赶慢赶,才在四顾门解散前赶到。
这之前他不在不知道便罢,如今他来了可不会任由这群人这样对李相夷,就算最终李相夷不回来,去做李莲花,那四顾门也不该由这群人随意的草率决定。
四顾门是李相夷的四顾门。
“你是谁?”
肖紫衿皱眉看着方多病,开口正要训他,“四顾门的事你一个小孩……”
方多病没有同肖紫衿废话,自他逼李莲花断剑,方多病就对肖紫衿厌恶至极,恨不得杀了他。
此时方多病直接使出扬州慢,看着面前四顾门的一众人。
“我乃天机堂少堂主方多病,大约一年多以前拜在李相夷坐下,是李相夷唯一的弟子。”
“如今我师父死伤不明,你们却急着在这解散四顾门,不去寻我师父,不去寻背后下毒之人,却在此处争论解散四顾门,是何居心!”
方多病坐在轮椅上,满脸病容,眼神冷厉的盯着对面的几人,看起来有些阴郁可怕。
“就算我师父不在,四顾门也不是任由尔等说解散便解散的,我虽拜师不到两年,扬州慢也不过尔尔,但是,找到我师父前,四顾门由我暂管!”
方多病一转轮椅,看向四顾门门众,眼神撇过大门处,又收回来。
“四顾门门众听令,重伤者在门内养伤,轻伤者带一队安抚死者家属,其余人出发寻找师父。”
随后又转回来,对上石水,神色略微缓了一点,却没多少。
“石水,把云彼丘给我绑过来!”
云彼丘颓然的任石水绑来,没有一丝反抗,他呆在自己房间里,也听说了这里的事,此时在方多病面前,连抬头看他都不敢。
“我……我……”
方多病懒得听他废话,此时李相夷受了重伤又中了碧茶,不知能撑多久,他还得赶紧去找他。
“云彼丘,你受角丽谯蛊惑给我师父下碧茶之毒,此事你认不认?”
云彼丘始终低着头,听到方多病的话颤抖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她说……”
方多病眉眼间现出不耐烦,只看着云彼丘又开口道:“我只问,你认是不认?”
场上安静片刻,最终响起声音,“我认…”
闻言,方多病直接看向石水,“这人就交给你,先关着,谁也不许见,我先去找师父。”
方多病紧急处理完四顾门的事,也不顾肖紫衿等人颇有微词,转身时石水直接挡住肖紫衿等人,冷声喝住。
“扬州慢作不得假,由门主徒弟暂管最合适不过,你们有意见?”
石水将对面怼得说不出话,解散四顾门的事如今更是轮不到他们做主,算盘落空,肖紫衿等人臭着脸离开。
方多病出了四顾门后,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料想李相夷听完便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回想了李莲花曾与他说过的话,转身向他的房间去。
站在院前,方多病犹豫了一下,推开李相夷的房门,看向坐在地上的人。
散落的信封与通红的眼眶出现在眼前,方多病暗自恼怒那群人,害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但看着这样的李相夷,他又心疼的很。
他见到李相夷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给他渡扬州慢,但自己还没和他解释,想陪他去找无了大师,李相夷现在对他又不知什么态度。
如今的他没有立场同李相夷说什么,但绝不能看他为那些人这样伤心。
他推着轮椅慢慢靠近李相夷,停在他三步之隔前。
方多病最终没有说话,他沉默着陪着李相夷,直到他起身。
他跟着李相夷离开了四顾门,往山下去。
走到一个僻静的,没什么人经过的废弃茅屋,李相夷停住,看向方多病。
“我没收过徒弟,更没教过扬州慢。”
方多病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打算瞒他。
“我是十年后来的,扬州慢是十年后的你教的,至于收徒,是你说过要收我的,当年你说只要我练成百招基础剑式,就收我为徒,后来我站起来了,也练成了。”
听完,李相夷没有怀疑,只是又喃喃自语,“所以……”
方多病接着他的话,“所以,我是为了你来的。”
“李相夷,你很好,非常好,没人比你更好了。”
“人站在光明底下,不可能没有阴影,不要总听不希望你好的人说的话,出来走一走,多听听其他人的,这天下的话很多。”
他仰头看着李相夷,一如当初纯粹的仰慕着。
方多病终于能为李相夷输入扬州慢,“师父,先活下来,想要做的事才能做。”
方多病练扬州慢确实不长,但足够去普渡寺,等无了大师治过,才能和李相夷好好的聊。
忘川花早在来时就私自派天机山庄的人去找了,四顾门始终还是不如自己的人靠谱。
站在无了大师门前,着急的等着门打开。
等李相夷终于推开门出来,方多病一探脉,才放心下来,好乃有了十年寿命,足够他将忘川花找回来。
“有一种花能解你的毒,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如今……你要回四顾门么?”
说着,方多病又补充,“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单孤刀的事。”
李莲花和他说过,起初刚中碧茶时,他谁都恨,谁都想杀,却因为碧茶不得已妥协,后来,他真正的变成了李莲花,又谁都放过了。
如今,他也不确定李相夷是不是真的会改名李莲花,还是解了毒,回去杀了想杀的人。
“我不想回四顾门,但我现在很恨,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方多病沉默,没说什么不对的话,他刚失去李莲花,正是沉郁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他也想杀人,为什么李莲花明明能活,却被逼到这个地步。
“做你内心想做的,无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
杀或不杀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李相夷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不能再失去这个人一次。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重伤未愈,却在听到单孤刀时定定看着他,垂眸半刻,方多病心一横,干脆全盘托出。
单孤刀的计划刚刚开始,还没有十年后那么完善,金鸳盟也刚刚受到重创,未必不能杀单孤刀,只是须等方多病站起来,大约半年时间。
李相夷这时是真真正正受到了重创,他不愿相信方多病的话,但回想起方多病说的一些消息,自己又是真真切切的知道是真的。
按方多病说的,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云隐山,找到师父。
但李相夷碧茶在身,一激动便晕了过去,方多病找天机山庄的小厮开来了追云车,带上李相夷去了云隐山。
李相夷醒的快,快到云隐山山脚下时,正好苏醒,他站不起来,总不能让李相夷背他上去,跟来的小厮是自己人,将方多病和李相夷送到,便下山候着。
万幸单孤刀还没上来,只要在这里等单孤刀上来,便能证实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就不用等自己站起来了,直接让李相夷师父杀了更省事。
也许不会杀……但应该往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最终如方多病预料的那样,单孤刀如约而至,被李相夷师父拿下。
他不知道单孤刀的下场如何,也不知道李相夷还回不回四顾门,在李相夷没决定前,他偶尔要去一趟四顾门看看。
再次回到云隐山时,单孤刀已经不在,只剩下李相夷,他师父也已再次闭关。
方多病陪着李相夷,在李相夷指导下扬州慢进展很快,和预想中的半年提前了很久,他能站起来了。
“我能站起来了相夷!”
方多病激动的在李相夷面前跑来跑去,换来了李相夷的一个白眼。
“没大没小,瞎叫什么。”
云隐山上这样的日子久了,方多病好好的享受了一阵,却还是出了意外。
夜里他常常做噩梦,梦到李莲花死了,又丢下他了,他每每惊醒都想去看一眼李相夷还在不在。
他自己的感情当初想必李莲花看的比自己还清楚,他不善遮掩,有一日夜里被李相夷抓到了自己在看他。
如此,又在李相夷面前暴露了。
李相夷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回应什么,只是让他回去睡觉,方多病安慰自己,起码没有直接拒绝。
他回四顾门缓了好一阵,才又敢上云隐山。
在后来的某一年,李相夷和他下山,杀了云彼丘,却没再回四顾门,而是又回了云隐山,当天给了方多病一个吻。
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方多病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云彼丘死了之后,他依李相夷的意思,把门主给了石水,和李相夷回到了云隐山,转而住到了天机山庄。
两人两地跑,住腻了就换。
李相夷还叫李相夷,但他是李相夷,也是李莲花。
李相夷曾想过,如果那天没有在四顾门前听到方多病的话,没有遇到方多病,那么他大概会苦很久。
所幸,方多病来了。
不管哪个世界,或早或晚,还好他来了,还好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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